第三十一章 九头蛇怪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995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难道这片沼地没有尽头么?          难道我所坠入的这个世界,只有无穷无尽的沼泽么?          我迈出的腿再一次扎进了松软的淤泥里,“好深!”,我连忙用力揪住身边的一丛灌木,才没有整个身子又陷入那泥潭里面。          又一次,我记不清,在方才那一段路上,自己险些失足了多少次。我稳住身子,松开那一棵救命的灌木丛,看着手掌上划出的一道道血痕,我的心里有些发毛。          高炎在哪?战士们在哪?哈德又在哪?天,别把我一个人孤伶伶地丢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个似乎空无一人的荒凉的沼泽世界里。在这一路上,除了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和昆虫,我再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飞禽走兽……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人?哪怕一个朋友?哪怕一个敌人?!我逐渐感到害怕,这种对于孤独的恐惧,甚至压倒了对于死亡的恐惧。死亡?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同死亡捉迷藏太久,我倒反有些麻木了……          沼泽仿佛永无止竭地在我前方蔓延。到处都是泥泞,褐色或绿色的泥泞。这里的林木茂盛,浓荫遮蔽了火毒的阳光,也遮蔽着许多不易察觉的泥坑暗洞。青葱的苔藓和地衣望着可爱,但它们却是死亡陷井最巧妙的伪装。我拾起一根折断的枯枝在一丛丛芦荻菖蒲间试探去路,猜想草叶茂密的地方应该有比较坚实的土质……可是天晓得我的这个想法是不是错误的呢……在平坦草原上长大的我,在这片粘乎乎的泥沼里只有团团乱转,从长辈那里听来的传说,从学者那里读过的史籍,并不足够让我应对眼前的情形。          身上的泥垢有的已经干结,干结的泥垢有的又再次被汗水冲开。新的泥浆仍然在不断侵蚀我的身子,我感到自己不但疲倦,而且沮丧和狼狈。如果最后自己竟然是这般憔悴地死掉,那真不如在沙场上战死、不如在古怪的异空间粉身碎骨的好啊……          我很气馁,我很想停下来。可我不知道,一旦停下来喘息,自己还有没有走下去的勇气。停在这片荒凉的泥沼里我只有死路一条,我已经感到了焦渴和饥饿。只有走下去,我才能维持住些许希望,尽管,这希望看起来有些渺茫……          睡吧,你这样坚持做什么?你这样难为自己做什么?有一个声音从心底里冒出来,在我的耳鼓里嗡嗡不绝。你难道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吗?死亡真的就那样值得你一再拒绝吗?如果生命尽是磨难,你难道不可以选择就这样“睡眠”吗?睡吧……          不!我用力咬破了舌尖,香甜的血滋润着我干涸的喉咙,只有神经的痛楚才能让我头脑清醒。          我再一次释放“霜环”,让四周的空气变得清冷。我从泥污里掬起细碎的冰晶,擦拭我发热的面颊和额角,疲倦会给我带来幻觉,但我还不想为意志松懈而就这样倒下。          忽然有一阵悦耳的淙淙声依稀传来?!水,那难道是水声么?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了,我恐怕这又是幻觉,希望,那一线希望在我的面前飘渺太久,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失去了接受它的气力了……          然而我真的看见了那条河,我终究是倒在了那清凉的浪花里,而不是令人窒息的淤泥中……                  河水熄灭了我的焦渴,缓解了我的饥饿。河水带走了我衣上和身上的泥污,也多少带走了我的疲劳。从逃离魅惑泉之后,我难得这样痛痛快快地沐浴一次,我真恨不得能把所有的压抑和忧愁,连同那让人恶心的泥垢统统洗尽啊……          一尾青色的游鱼成为了我精力恢复后的第一件猎物,在魅惑泉边尝试过的渔猎经验这一次算是救了我自己的性命。当然,我也有尝试做出点创意——如果高炎此刻就在身边,不知他会对我用冰魔法捉鱼,火魔法生火的做法做何感想?……如果,高炎在身边的话……          我发现当那堆用魔法点燃的篝火熄灭的时候,我的心情早已经飘到了远处,或许,已经飘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衣裳已经干了,头发已经干了,只有这沼泽的潮气和河流的水花,却让我的眼睛重新变得湿润……我定了定神,重新站直了起来。毕竟,我自己仍然有路要继续走下去……          这条河就是我的路,沿着它狭窄绵长的浅滩,我可以避开那危机四伏的泥沼。河流可以随时供应维系生命的水源和食物。对于我如此,对于其他人也一般如此。我想,在这个沼地上,如果还有其他人,其他种族存在的话,他们也必然离不开这河流的滋养……          顺着这水流的方向,这条路最有可能把我带到一个有“同伴”的地方。无论他们当我是朋友还是敌人,我宁可这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个这样的地方。          这段路看来很不近,但比起在沼泽中挣扎,我现在的步履已经轻松得多。在河岸边的林子里,我已经可以看见一些类似獐子和野羊的动物,可惜我手中没有弓箭,不然倒是可以改善一下一味依靠鱼腥的伙食……这些家伙跑得可比我的咒语念得快多了,我那些蹩脚的冰火魔法,似乎也只能对付一下浅水里的青鱼而已……          在第三天日出的时候,湍急的河流忽然变得宽展而平缓,我的面前猛然闪烁起了碧莹莹的波光。在日照的蒸腾下,我只感到这里一片水汽茫茫。湖?这条河流的下游汇聚成湖了啊……          载不动舢板的浅流,在这里竟然汇聚成一潭深水!在那迎面而来的湖风吹拂下,就连在草原上长大的我,也掀起了一股想泛舟的莫名冲动来。面对这一泓池水,我又不禁有些出神。这片水塘子草木滋盛,如果人类要在这个沼泽里找个安家点,那么这实在是一个很理想的地方了……          很可能,在这个世界里,我并不是完全孤独的……我长出了口气。          等一下,那是什么?我忽然感到有一个什么东西正从湖畔的一丛高大灌木后边闪了出来。那一团灰绿色的影子如同一面展开的屏风?          怪东西,我心头一紧,看得出这面突然出现的古怪“屏风”,正在向我移过来了!          这不是屏风,不是同屏风有关的任何东西——这是一个硕大的活物,以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怪异的大家伙!          它的身躯有黑龙那般庞大,不,它应该比黑龙更加笨重。因为黑龙还能振起双翅,可这怪物只能在地面上不紧不慢地爬行!它接近我的速度并不快,这让我还有机会观察它一下;即便如此,这个不速之客,已经确确实实让我感到了慌乱。          头!这个怪物有好几个头!蛇一样丑陋的头!那些蛇一般的头颈彼此盘根错节地缠在一起,它们没有规律地收展伸缩着,每一次蠕动都发出悉悉梭梭地恐怖声音!          我的心中闪过一个回忆,祖父在大图书馆里为我“看图说故事”时讲到过的一个真实的传说——          许德拉(Hydra),传说中同龙一样可怕的怪物?!          九头蛇,就是九头蛇。我凝神望着眼前的大怪物,抽出了宝剑。                  看来我太乐观了。我本以为在这个美丽的湖畔,我找到的应该是“同伴”,而不是危险。          神仍然在乐此不疲地玩弄着我的命运,在每一次我以为可以松懈喘息的时候,无情地把我再度堆到绝望里面去。          我不敢先攻击九头蛇,我仍然在盼望它的到来只是“路过”。如果只用肉搏,我甚至不见得能胜过两三个洞穴人,我实在不想激怒这龙一级实力的生物。          可是这只九头蛇显然来者不善!我已经看得见那蛇嘴里的红信,不用抱侥幸了,它就是冲我来的啊——          在我发出魔法箭的一瞬间,九头蛇已经“嗤”地一声向我发起了冲刺。虽然一直都在提防着这个庞然大物的举动,但它发起进攻的方式仍然让我措手不及!——此刻,在我和九头蛇怪之间,是一小片又软有滑的泥沼地,这是我有意留在身前,限制这个笨重的家伙才选择的地形!我以为这个比龙还沉的家伙,进入泥坑之后应该比我更不自在吧……然而这只看起来愚蠢的怪物,并不太在意这个泥沼!只见它展开了肢体,竟然就用肚皮在这片泥沼中滑了过来,速度竟然比它正常地爬行还快得多!          我惊得叫出声来,那只积攒了半天能量的魔法箭打偏到了旁边的湖水里,我只闻到一股触鼻的腥臭——而九头怪锐利的牙齿都快碰到我的脸了!          念头一闪,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蓦然飘移开去,九头蛇沉重的躯体狠狠地砸在我刚才立足的所在,造成了一个半人深浅的泥坑。那怪物立即重新昂起它为数众多的头颅,搜寻着在它面前忽然消失的猎物。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情急之下难得成功地使用了一次“瞬间移动”魔法,天,自从记下这个魔法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成功的运用它!我曾经失败过无数次,失败得自己对“瞬间移动”都丧失了兴趣——而即使有这一次成功,我仍然一点不能确信,我下一次施展这个魔法就不会失败。          我做不到一个真正合格的魔法师,这或许是我这一生中唯一成功的一次使用“瞬间移动”。除了运气,我实在无法解释这次死里逃生。我不知道这一次老天为什么要帮我,他还是想留下我这只剩一半的性命,同残酷的命运继续捉迷藏玩么……          在那一刻,我无法考虑再多。我不能让这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再次接近我了。我连续发射出几只魔法箭,但它们只是让九头蛇感到了负痛的愤怒。          “霜环!”我灵机一动,这么短的时间连续发动攻击性魔法,按说早就已经超过了我精神力能够承受的极限。但霜环是有效的,九头蛇在冰魔法的干扰下,终究变得行动迟缓了!          “火墙!”又一个灵感闪过,我终于把这只负伤的九头蛇困在了冰火炼狱里。怪物不甘心地蹒跚向我逼近,但终于倒在了火墙的末端,倒在了我的脚边。我强忍着刺鼻的焦臭上前给这家伙补了一剑,结束了它弥留时的痛苦,然后我自己也软倒在了被火墙烧得发黑的尸体前……          我大口地喘着气,但这也只能略微地恢复我的体力,却不能挽回我已经憔悴的精神。我觉得自己仿佛有七日七夜不眠不休一般,意识正在变得模糊,别说爬起来走路,我就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可那又是什么,又是些什么东西?!在刚才九头蛇出现的方向上,又有一阵怪异的嗡嗡声响成一片,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又已经被一朵乌云般的东西严严实实地围笼了起来——          可恶,这不是乌云,是虫子!          好多比鸟雀还大的飞虫,它们数量多得数不清,它们这样密集地飞聚在一起,象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它们的轰鸣声压得我都感到呼吸困难了。          毒蝇?!又是可怕的传说中的恶生物!我不由得因为自己的“运气”暗自苦笑。          我已经没有精力施展魔法了。我徒劳地用剑挥击了两下,然后我感到了项颈和后心上连续几处咬噬般地疼痛。          死定了,可这样死去,自己不是要面目全非么?好惨……          我索性想就这样闭目待死,可一连串的破空声又惊得我重新睁开了眼睛。          怎么回事?眼前有十几只毒蝇被羽箭钉在了泥地上,那一团乌云正在从我的身边呼啸着飞开……          弓箭?高炎?          我几乎要欢呼出声。但走进我视线的,并不是那个让我担心挂念的半精灵。          他手中确实提着弓,但那并不是高炎那沉重乌黑的铁弓。他也有人类和精灵那样的身形和肢体,但他的面孔,与其说是人,莫如说是一只蜥蜴。          我忽然想起了,在我们大陆上也存在一个这样的种族,这样一个被叫作蜥蜴人的种族。可他们已经没有国土,没有国家。在埃拉西亚整顿边疆的战斗中,我的部队还同蜥蜴人在争夺一个宝石矿时发生过冲突啊……          这个世界上也有蜥蜴人存在?那么是不是也该有精灵,有人类,甚至,也有洞穴人和不死亡灵?这个念头在我心间泛过一丝痕迹,但我无法再继续去想了。我不知道这个蜥蜴人是人类的敌人,还是朋友?我很想上去问一问他,如果我们可能相互了解的话……          但我真的好累,累得来不及提问,来不及哪怕做下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一片金星在我眼前乱闪,然后我的意识里,就只剩下了那一片金星了……                  唉,我感到我的头象裂开一样疼痛。这疼痛仿佛即使在我昏迷的时候也没有消失。所以,当我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它才会那样排山倒海地向我压迫过来……我感到自己似乎正躺倒在一堆茅草般的东西上面,那茅草扎得我面庞有些发痒,更讨厌的是,还有些发霉似的潮气……          我睁开眼睛,然后我痛得叫了起来。现在不仅仅是头,而是我的周身都感到了疼。又是哪里受伤了么?我想要坐直起身,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失去了自由!怎么?我吃了一惊,我感到我的双臂被反到背后绑了起来,我的手腕子正传来一阵阵刺痛。我只看得见我脚踝上的绳索,我开始挣扎,但我的挣扎好象倒反把绳索抽得更紧。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蜥蜴人,那个蜥蜴弓箭手。          我成了他的俘虏?我感到震惊和屈辱。          蜥蜴人的匕首指上了我的眼睛,他仿佛在示意我停止无谓的挣扎。          搞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待我?还是这个世界的种族对于外来者,都是这样的待客之道?难道,他竟然会知道在我们大陆上发生的事情,知道我曾经带兵与他的“同胞”作战?我胡思乱想着。          不,这个蜥蜴人不太可能知道异次元以外的事情,奇怪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切,它的土地、空气、植物、动物,都同我们的大陆太过接近。如果不是亲历那异次元的穿梭,我会认为我不过是到达了我们大陆的另一个国家,虽然,对我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陌生的、看来也不太友好的国家……          “你想怎么样?”我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放得矜持倨傲。虽然我其实有些害怕,我不是害怕死,我只是担心死前守不住我最后的尊严。这个可恶的趁火打劫的蜥蜴人,到底想把我怎么样?他这样绑着我,该不会是准备请我吃大餐吧?……我开始战栗地想象,自己的头皮被这些语言不通的野蛮人当作战利品陈列的可怕结局了……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这真是个无聊问题。”什么?!这个蜥蜴人竟然用同样的语言和我说话?!          是的,虽然有一些古怪的口音,但这是我们大陆通用的语言!?          我们的语言竟然是相通的,这个蜥蜴人难道不该和我一样的惊讶么?          然而他看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继续着他的话头对我说:“象你这样为叛军卖命的人类,我见得多了!他们的下场都很凄惨……如果你不想重复他们的悲剧,就必须同我合作。”          “叛军?我不明白……”我注意到他的话里面用到了“人类”这个词汇……          这个世界上还有同我一样的人类?所以蜥蜴人对于我的出现并不感到吃惊?他把我也认作是那些“人类”的一分子,他认为我也象那些“人类”一样,“为叛军卖命”?这些人类看来数量还不太少?……我努力地让自己脑筋转动,但太多的问题一下子涌上来,让我原本就疼痛不已的头脑仿佛就要炸开了……          “别同我装糊涂!”那个蜥蜴人显然恼了,“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站在你面前的,就是王国第一勇士、神箭手怀斯滕!你如果顺从我的意志,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如果你胆敢顽固到底,你就……”          “够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有气节。”我实在不想在这个家伙的怒火中,为莫名其妙的“叛军”这个原因而送命。“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解释?我同那些什么‘叛军’根本毫不相干啊……”          “我不想花时间听你解释!”这个可恨的怀斯滕猛地一把将我从茅草堆里拉了起来,“你只要回答问题就可以!说,为了劫走‘沃荑’,你们还出动了多少人?其中有多少是象你这样的人类魔法师?!”          噢,这个蛮不讲理的混蛋……他的拉扯勒住了捆绑我的绳结,我感到我的手臂痛得象被绞断了一样……          “我不知道什么‘沃荑’、什么叛军!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怒喊道。          “我没有兴趣同你蘑菇!”怀斯滕把我拖出了几步,我只感到眼前一花,离开了那个茅草堆,我的视野陡然间变得开阔。我发现许多象怀斯滕一副德行的蜥蜴人原来一直在四周环伺着,在他们黑压压的队伍里我竟然还看到了不少九头蛇,是的,就是方才使我陷入恶斗的那种可怕的九头蛇!那种把我叮得昏死过去的毒蝇,集结成乌云一般的阵势,正在蜥蜴人的头顶上呜呜盘旋。难道这些生物都是他们驯化的武器?对付叛军的武器?这个场面真的让我触目惊心。          “看到了么?”怀斯滕得意洋洋地说,“我的强大部队已经整装待发,叛军的末日已经不远。现在你趁早把他们藏身的地点说出来,是你唯一能保命的选择!”          “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叛军!我根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啊!”我抗议道。          “很快你和你的叛军都会进入到‘另一个世界’的!”怀斯滕看来根本不愿意花力气去听我道白了。“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的部队没有对女人使用暴力的习惯,但我们有更简单有效的办法解决问题。如果不服从,你保证不会感到舒服的……”          他挥手叫过两个卫兵模样的蜥蜴人,我不由得心中一寒。          “我们的俘虏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怀斯滕的命令其实还不象我想的那么坏,“带她到‘那个地方’去,也许见了‘那个人’,她会比较明白自己顽抗下去的结局!”          第三十二章 难友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950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蒙住我眼睛的黑纱终于解开了,但我的眼前仍然一片黑暗。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阴冷而潮湿,还有一种腐败的草叶味道刺激着我的鼻子。          “这是哪里?!”……我还来不及表示抗议和挣扎,我就感到肩头被狠狠地推了一把,我迈不开脚步,随即失去了平衡。          我以为这一跤一定会跌得很重,手足上的束缚,令我根本没法子自我保护。“噢!”我发现我所接触的并不是坚硬的地面,我的身体压在了某个柔软的东西上面……          我听到我身下隐约传来一声闷哼,我是跌倒在什么活物身上了么……          一阵链条和铁锁的碰撞声后,是蜥蜴卫兵逐渐远去的脚步。虽然我的眼睛仍然不习惯这黑暗的环境,但我大致已经确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莫名其妙就被当作奸细,沦为耻辱的阶下囚,这番遭际真是让我郁闷无比。          “喂,你可以移开了么?”我的身子下面,竟然传来了一个美丽而幽怨的声音。这个声音,使用的也是同我一样的语言?!          难道我刚才是跌在了一个女孩的身上?她会是人类么?她也是一个女孩么?我的眼前漆黑一片,但她的声音却让我感到亲切可怜。那不是精灵的声音,更不是矮人、牛头怪、洞穴人或者蜥蜴人的声音。那样的声音只能属于一个女孩,一个人类的女孩……          “你快移开啊,压得我好痛!”那个声音埋怨道。          “对不起……”我努力想要站起来,但我被捆绑约束着的手足却不听使唤。这一次我是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我痛得差点再次失去了知觉。          似乎有一只温润的手掌放在了我的前额,在这冷森森的牢狱里边,这一股温暖让人感到无比地惬意和舒适。          “抱歉……”那个声音仿佛充满了内疚,“我没看清楚你的处境……你应该比我更不适应这周围的黑暗……”          是的,这里太黑了,我真想看看这个美丽声音的主人啊……可我什么都看不见……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作为一个死灵的“优点”,我曾经用那双半死者的眼睛在光线黯淡的地下世界来去从容……可是,在接受了乌兰德的资料和高炎的血祭之后,我的死灵本能仿佛又重新受到了限制,我现在又是在用肉眼在黑暗里摸索了……          现在我仿佛又恢复成一个平常的人,然而,也象一个平常的人那样软弱可欺……那只手掌放在我的前额,我忽然发现自己象婴儿一样无力。          失去了力量,失去了魔法,我甚至挣脱不开一条结实的绳索。难道我的命运,最终会不明不白地了结在这里么……          “你感到虚弱,是因为你被毒蝇咬过。你感到精神疲倦,是因为曾经过度使用魔法……”在方才那阵子短短地接触后,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迅速了解了我的身体状况。“我可以为你驱毒,而精神需要慢慢恢复……”          “……你的精神需要很慢很慢才能恢复——”那个声音低低地说,“——如果在你死掉以前,还有时间慢慢恢复的话……”                  “怎么?”我心头一紧。尽管遭遇这样的待遇,我知道自己的前景决不会乐观,可这个美丽的声音用这样轻巧的语气谈论死亡,这让我实在有点吃惊。          我的眼睛正在逐渐习惯这牢狱中的黑暗,我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同我说话的这个伙伴。是的,她也是一个女孩,她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在这浓重的黑暗里,她的眼睛里流动的光华,就象萤火一般地分明。          “在你之前,我已经送走了二十九个人……”女孩忧伤地说,“他们当中的二十五个已经死了,其中两个就死在我的面前。”          “没有人在这里停留超过一夜,”女孩叹了口气,“这一夜之后,就是你我的生死抉择。”        生死抉择?          “是的,怀斯滕带你们来,就是要你们看看我的下场,也让我看看你们的下场。”女孩苦笑道,“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不屑使用严刑,但他却擅长以死亡逼人就范……”          怀斯滕?这个女孩指的怀斯滕,就是那个趁人之危擒住我的蜥蜴射手么……          “看来你也领教过他的那副德行啊……”女孩谈起这个蜥蜴人,显然很不屑,“一个月以前,他用很卑鄙的手段偷袭了我,然后,他就一直想从我的嘴里,套出‘穆西亚人’的所有情报……怀斯滕标榜不使用刑罚对付女子,于是他就用俘虏别的义军将士的性命来胁迫我,由于我不愿意把我所知道的秘密说出来,这些天他已经处死了二十五个‘穆西亚人’……”          “我很遗憾……”我望见女孩的眼光里一片晶莹,“可我所掌握的秘密,是决不能告诉怀斯滕的。我不愿你们去死,可我是不能妥协的啊……”          我感到有些诧异,因为这女孩的口吻,要远比她看上去的年龄显得老练。那些“穆西亚人”难道就是蜥蜴人所说的“叛军”?这个小女孩子,难道竟然是“叛军”当中的重要人物?……听着她坚毅老成的语气,我真地感到了迷惘。          她真的也是人类的女孩?难道,是因为终日里面对生和死,让她的心早早阅历了风霜?她又是在坚持一个怎样的秘密,是怎样的秘密,值得那个率领着强大军队的怀斯滕,要挖空心思来对付这个女孩?          “我不会对任何人透露那个秘密的,直到我死。”女孩幽然说道,“可我只要不说出这个秘密,明天天亮的时候,怀斯滕就会来,把你带走,把你杀掉……”          这真是岂有此理啊,我不由得挣挫了起来,但捆缚我手脚的绳索,就象长在了我身上那样紧凑……          “你只有一个机会活下去,那就是投降。”女孩淡淡说道,“如果你提供的情报够份量,怀斯滕也许会饶你不死。”          投降?提供情报?我感到无奈。          “生命是宝贵的,在生命被胁迫的情况下投降,并不是很耻辱的事情。”女孩认真地说,“出卖情报、出卖同伴而苟活下去,也许会让你良心不安。但看着你这样死去,我也不会好受……所以,还是你自己做选择吧,求生求死,那都是你自己的权利……”          “说真的,我倒真想投降,真想活下去……”我也只有苦笑了,“可我实在没有投降的条件,我不掌握怀斯滕或者你们需要的任何东西,我不是‘穆西亚人’,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不是?!”女孩子美丽的眼睛因为好奇而瞪得更大了些。          要向她解释清楚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并不容易,因为有的细节就连我自己也不很明了。我是怎么从那个魔法结界掉落到这个世界来的呢?我的伙伴们又在哪里呢?这个陌生的世界,为什么同我原先的世界那样雷同呢……          要让这个女孩相信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更是困难的,要知道我们就连语言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啊。          可我感到,至少这个女孩,要比蜥蜴人怀斯滕通情达理一些。          “我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故事,可我很同情你……”女孩喃喃道,“怀斯滕不会相信这些的……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明天该怎么办?”          是的,我明天该怎么办?我根本就没有选择投降的可能,明天天一亮,摆在我面前的,只是一条死路而已……                  我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怀斯滕能够用他人的性命来“折磨”这个女孩,直到我看到这个有些年少老成的女孩子,为我流下的眼泪,我才有点明白了,怀斯滕那虚伪的风度和真实的冷酷。          “我救不了你,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女孩哽噎着说道,“我只能用最简单的治疗术给你驱毒……我只有尽力让你好受一些,可我就连给你松绑的能力都没有……”          我有些黯然。不知道怀斯滕已经在这个女孩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是的,她原本就显得纤弱,但她比那纤弱的外表更加无力。我感到她的手指颤抖地摸索着我身上的绳结,但她能够动用的力气显然改变不了我这倒楣的处境。          够了,那并没有什么两样……反正明天我的路就要到头了,你又何必浪费气力来善待我呢……          然后,我在昏聩中依稀听见了她的哭声,我知道,我同这个善良的孩子,只是短促地萍水相逢而已。这一个月里,怀斯滕竟然一直利用这个女孩的善良,一直用那龌龊的手法蹂躏她金子一般的良心么……          属于我的一切磨难,或许很快就要结束了,可惜我不能知道,这个女孩会做如何了局。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缕天光正透过某条缝隙射进我们的牢房。身边的一切顿时从黑暗中浮起一片朦胧的影子。我第一次看清了那个女孩美丽而苍白的脸庞,她的深棕色的眼睛依然顾盼流光,可她的眼神中,已经隐藏着一丝淡淡的悲戚。          “时间到了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听到牢房外面响起了一串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送吃的?仅仅是送吃的?!”女孩忽然叫了起来,她的口气显得意外而宽慰。我听见她似乎朝着那脚步声迎了上去……          片刻之后,女孩扶我坐直起来,把那种热烘烘的不知什么食物塞进了我的嘴里。          那个料定会出现的怀斯滕,竟然一直没有出现。          “是什么紧要事务让他耽误了吧,你倒成了第一个陪着我超过一天的‘穆西亚人’……”从刚才开始,女孩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天,我忘了,你不是穆西亚人了……”          “……不过,你也许还有机会……”她忽然说道。这忽然冒出来的半截子话,她似乎犹豫了很久。          “还有机会?!”我惊奇地望着面前的女孩,是什么让她的预见有了这样大的变化?在昨天晚上,她不是还为了我已经注定了的下场难过不已么……          “不,没什么……”她似乎有些后悔失言,“还是别奢望什么的好……那样当希望破灭的时候,人才不会禁受不住……”          我被她弄得一头雾水,望着这个有些神秘的女孩子,我才忽然想起,同她相处了一夜,我竟然还没问到她的姓名呢……          在那一片黑暗之中,神智迷糊的我是不是还忽略了什么事情?身心上的苦痛原来早让我变得麻木迟钝,变得还不如一个小女孩那样能审时度势么……          “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小女孩么——我还以为你早知道我是谁了呢……”她做了一个鬼脸,“差点忘了,你不是我们的人,我有些想当然了……”          “一般人都叫我‘沃荑公主’——”女孩说。                  沃荑?沃荑公主?          怀斯滕好象在质问我时就提到了这个名字——他认为我是穆西亚人,就是为了营救这个公主来的吧?          眼前的这位女孩子,就是在怀斯滕和他所谓的“叛军”眼里,都有着举足轻重位置的沃荑公主?!          我知道这个女孩宁可善良的心遭受折磨,也一定要保守什么秘密。是什么秘密,让她的存在变得这样重要?          “你好象听说过我是谁啦?”她微微一笑,“不过,还是叫我海莉吧,我不喜欢公主那个难听的头衔。”          海莉……你们同怀斯滕之间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一无所知,我真奇怪自己是怎么会卷进去的。          这些事情关乎我的生死,我无法不好奇啊……          “那些事情——可能不是一下子就能都说清楚的呀……”海莉撇了撇嘴。          这个世界,原本是一个宁静的世界。它的三面都是无边的沼泽,只有在太阳西坠的方向上,是广昊无垠的海洋。在这片大沼泽里,在那些有湖泊和河流三角洲的地方,零星分布着若干城市和村子。人类和蜥蜴人杂居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号称“勒穆利亚”的国家……直到有一天这个国家的宁静被篡位者打破。老国王特拉洛斯遇刺,“镇国神器”也神秘失踪。蜥蜴人统帅怀斯滕窃取了兵权,并且扶植了傀儡。了解国王遇害内情的米兰达遁出都城,发起一个名为“穆西亚人”的组织同怀斯滕率领的勒穆利亚官兵对抗周旋……          “没想到,这一抗就是几十年呢——”海莉叹息道,“这些还都是很久以前,父亲、还有米兰达婆婆来看望我的时候说的……”          海莉是特拉洛斯国王的外孙女,她的母亲为了躲避怀斯滕的迫害潜居海外,最后郁郁而终。海莉继承了沃荑公主的虚衔,在海岛上同一个神秘的隐士修习魔法。只是每年一次,穆西亚人的首领米兰达,还有她的父亲,会到岛上来看她。在经历过怀斯滕的血腥清洗之后,海莉已经是勒穆利亚王位幸存的合法继承人了。米兰达和海莉的父亲,都希望自幼受到严格锻炼的海莉,能够成为一个足够坚强的法师和王者,那是穆西亚人恢复大业的希望……          “可是,父亲再不会来了,米兰达婆婆也不会来了……”海莉泫然欲泪。          怀斯滕最近从勒穆利亚的神示所中不知得到了什么谶语,这让他镇压异己的军事行动变本加厉地疯狂了起来。海莉的父亲,还有米兰达已经先后遇害,穆西亚人的最后希望,就是海莉,还有海莉所保有的秘密……          可是,在海莉远航归来的路上,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怀斯滕捉住了海莉,为了自己得到那个秘密,怀斯滕至今还没有动她……          这个秘密看来海莉保守得很好,她虽然非常非常的年轻,她也许仍然缺乏一些经验世故,但她已经非常有见识和“克制”。她同我说了许多,但有关这个秘密却不着一字。她会为牺牲者流泪,但她不会感情用事地妥协……          是的,“克制”。这,就是一个王室继承者最需要的品格么……          虽然我看得出,作为沃荑公主,海莉并不快乐。                  我最关心的仍然还是那一件事情。          海莉所说的“我还有机会”,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怀斯滕的“失约”,为我多赢得了惴惴不安的一天。可他明天会不会来?          被多灾多难的命运玩弄了这么久,我是不是已经变得不堪一击了?“等待”从未让我感到这样的不安,我等待海莉说出她的谜底,但她只是让我继续等待下去。          这样的日子并不比死更加好过。本来,面对死亡之前的煎熬,就比死亡本身痛苦得多。          本来,如果已经因为长久的打击而绝望麻木,那样反倒会减轻莫名的痛。可如果这时仍然有一些缥缈的希望,重新点燃你求生的欲望……其实,死是没有感觉的,痛苦的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我现在就是在狼狈不堪地挣扎着,折磨着我的,并不仅仅是精神上的恐惧、疑惑和焦虑。尽管海莉已经为我解除了蝇毒,可透支魔法力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仍然残存在我的体内。身上的束缚让我不能够完全放松休息。被捆缚得太久决不是好受的事情。我感到我的手脚和臂膀,早已经由疼痛变成酸楚,由酸楚变成麻木,这种感觉还正在从四肢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骨节里去……我觉得我的身子仿佛早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海莉同我说过那一席话后,便入定一般地闭上了眼睛。她似乎也在象我一样等待,不同的是,她应该清楚自己正在等待什么——可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这些事情呢?          或许,因为我不是一个穆西亚人?我虽然是她的难友,但还不能同她推心置腹吧?          这倒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如果沃荑公主是那样一个容易轻信的人,怀斯滕就用不着同她周旋那么久了……原来要从这个外表简简单单的女孩嘴里套一句话,确实那么困难啊……          海莉当然读不出我心里的埋怨,但她或许还是感到了我不自然的呼吸声。我不愿意轻易呻吟叫痛,因为我害怕喊痛会让我的忍耐力崩溃,那时候痛苦只会一百倍、一千倍的袭来……          但我止不住自己的呼吸中带着沉重,而海莉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          “你在运用冥想么?”观察着海莉的样子,我略略感到惊奇。          我见过雷和露娜运用冥想术时候的样子。我知道冥想是那些资深的魔法师们集聚精神力的高超技艺……这个小女孩子,竟然也已经掌握了冥想的本领了么?          惊疑之间,海莉那温暖的小手又放上了我的额头。正如她昨夜里为我驱毒时候的样子……          “对不起……我的冥想功夫还不够……”海莉蹙眉道,“我不够力量打开你身上的锁链,我只能尽量减轻你的痛苦了……”          海莉——我暗暗叹气。原来她方才不搭理我,是为了积聚魔法力为我治疗?我不知道怀斯滕是用什么手法,让这个善良的姑娘的体力那样脆弱。但我想,一个能够掌握冥想技术的魔法师,即使再弱不禁风,她的魔法力只要积聚起来,仍然是可怕的……          海莉明明掌握了积聚魔法的能力,她应该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魔法师了——那么这个牢笼怎么可能困住她呢?即使她误中奸计失手就擒,即使她现在仍然身体虚弱——但怀斯滕看来并没有封禁住她的魔法能力啊……          难道这个小女孩除了治疗,再没学习过其他的法术么?          一个掌握了冥想的人,竟然不知道那些基础的法术?          当海莉的精神力化作热流,舒服地流遍我的肢体的时候,我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善良的女孩,是不是也为以前所有同她曾经关在一起的难友,做过相同的事情?她每日每夜一点一滴积聚起来的精神力,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为了治疗那些素昧平生的人而耗费得干干净净?!而这些人,第二天多半还是走向了死亡……海莉是明知道还这样去做的,怀斯滕是不是也明知道海莉会这样做?!所以海莉才会这样憔悴无力么?如果她的精神力真的在这一个月之间逐渐积聚起来,怀斯滕还能保持他那“善待妇女”的骑士风度么……          这个恶毒的蜥蜴人啊……我心中不禁升起了莫名的愤恨。          第三十三章 出柙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907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我感到海莉放在我额上的手掌微微颤抖。          怎么……海莉轻讶了一声,然后她又有一阵子没有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牢房里的光线又重新黯淡下来,我已经看不清海莉的表情。          “我好象,也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不觉得奇怪么……”海莉忽然说道。          “我叫兰若。”这个名字,在这个异度世界里,不再代表任何东西了。我想,处在目前这样的境地,我不必再担心这个名字在艾里人当中造成的那种风波……          是的,海莉听到这个名字当然毫无反应,她不会知道在另外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当初不敢问你的名字,因为我怕会记住你的名字。”海莉叹了口气,“你知道,同我待在一起的人,总是即将永别的人……我害怕回忆……”          “可现在,我们还有希望……”虽然海莉没有明言,她的“希望”究竟是什么“希望”,“而且,我对你竟然越来越好奇啦……”          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么?我隐约感到了一些什么……          “我开始相信你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啦,因为你确实同我们很不一样。”海莉语气里充满了困惑,“你的生命是那样美丽,可你的呼吸为什么总不象是自己在呼吸?”          哦?我不是在自己呼吸么?我苦笑。这可真是个新鲜说法呵……          或许,海莉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或许,我自己的呼吸早就停了……是德鲁伊的生命和高炎的血祭,才让我把生命的幻像保存到现在……          “海莉,你没听说过死灵么?”          “什么?”这个有些神奇的魔法少女显然没听过“死灵”这个词。          这个世界没有死灵么?这么说也不会有其他种族惧恨死灵了?我心中暗自抒了口气。          那么,这个世界有没有精灵?有没有矮人?有没有凤凰和小妖精?          没有么……我感到有些怅然若失。我又想起了高炎和哈德,想起了乌兰德、艾俄里斯,还有露娜和翠儿……          可是,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实上,我什么都做不了。          海莉的治疗魔法缓解了我全身的酸楚和麻痹,但我仍然被束缚着,被限制住了最起码的行动自由。我又很不自在地挣扎了起来,但那可恶的绳子并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海莉又开始了入定,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镇静。          黑暗逐渐变得浓重,牢房里又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潮湿的夜气重新带起了腐烂的草叶味道,这味道可不比勒在我身上的绳索更加好受。又这样渡过一个夜晚么?明天怀斯滕会不会来?他如果真的出现,我该怎么办?海莉说的“希望”到底在哪里啊……          我费劲地思考着,但没有答案的问题很快把我自己弄得更加疲惫。自从耗尽魔力对付那可怕的九头蛇之后,我的神经已经变得相当脆弱和容易疲劳。我感到无奈,我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昏睡过去了……          怎么?一道亮光猛然刺入我昏昏欲睡的眼睛,我看到海莉那秀气的脸蛋也已经被一道光线映得通红。          哪里来的光线?入夜未久,离天亮还早着吧?          “火光……”海莉失声叫道。                  火?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说……          “他们提早行动了,他们为什么这么早就行动了?”海莉焦急地喃喃自语道。          海莉长身站起,我听到牢房门外一阵嘈杂。          “怀斯滕将军手令!”那是蜥蜴人特有的腔调。然后我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几个蜥蜴人涌了进来:“——怀斯滕将军急令,传审沃荑伪公主。另一个女人,杀!”          我心中一寒,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架了起来。借着从牢门和铁栅缝隙间闪动着的火红色光线,我看得见海莉的表情。          她似乎有些迟疑,但她竟然还是那么镇定。一个小女孩的心,难道是用铁打的么……          “且慢!”旁边有个蜥蜴人叫了一声,但他显得犹豫且惶恐。“现在都城里四处火警,看来是有什么变故。这个时候提走犯人……是否不太安全?”          “废话!”我身前的一个蜥蜴人怒了起来,听声音他一定就是方才带头传令的那个家伙,“你难道怀疑我,怀疑怀斯滕大人的传令副官阮达尔?!怀疑将军大人亲笔签字的手令?!”这个蜥蜴人是什么副官“阮达尔”?他这几句抢白,把对方轰得哑口无言。          “正是因为有突发事件,我们才要紧急处理这两个要犯!”阮达尔丢下这话,便一把将海莉拉了过来。          目睹这个蜥蜴人对海莉粗暴的动作,我正感到不忿。这时海莉就势靠了靠我的肩头:“跟他们走,不要反抗……!”          什么?我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蜥蜴人阮达尔正示意要他的手下架走我和海莉,可这时候却有更多的嘈杂声和一连串沉重而急促的脚步从牢门外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不要动,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一个声音在牢门外吼道。          “传令官阮达尔要带走犯人!”刚才那个畏畏缩缩的蜥蜴看守连忙答应道,他显然感到如释重负。          而我感到阮达尔的身子似乎略微地震了一下。          “我有怀斯滕大人的手令。”阮达尔尽量维持着自己略带傲慢的口吻。          “是吗?”那个声音显得有些疑惑,“可将军本人特意吩咐过我,除非他本人传唤,任何指令都不能搬动这个牢房里的犯人!”          阮达尔哼了一声:“事情紧急,只得从权,这是怀斯滕将军最新的命令!”          “军令如山,将军如果没有取消原来的命令,犯人就必须留下!”那个家伙倒也很倔强呢。          “好,好……”被逼得没办法的阮达尔只有换了一副语气。“将军的手令中已经提到了取消原命令,典狱长阁下是不是过来验看一下?”          “哦?”那个被称作典狱长的蜥蜴人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跨进了牢门。          我看见阮达尔两步迈了过去,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一把利刃猛地出鞘,然后是典狱长发出的一声惨呼。          阮达尔提起那把血淋淋的匕首森然道:“典狱官不听上级命令,已经伏诛!其他人还不让路吗?”          那位蜥蜴人看守,此刻已经如同一滩泥一般瘫软在地。                  天,绳索终于解开了,我感到自己的手脚已经几乎不是自己的了……          海莉一把扶住了我,她的手掌又传来那种特殊的温暖。那个阮达尔呢?他收起了那把带血的匕首,我简直觉得他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此刻午夜的凉风正从我们身畔拂过,我发现自己已经倚靠在了一座高大城池的城墙上面。城墙内侧,是一大片黑漆漆的古怪建筑,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方才还跌跌撞撞地跟着海莉和阮达尔的蜥蜴人在迷宫般的石阶和廊道间兜转着,我实在没料到会猛然看见这样一派景象。          我是被蒙蔽着眼睛押进海莉的牢房的,我只约摸知道怀斯滕把我带进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但我还真没有象现在这样真切地观察过这座勒穆利亚的都城呵。          “那些火,是你们的杰作?”海莉问阮达尔。她的语气很有些严厉。          “是,沃荑公主,这是所有穆西亚人的计划。”阮达尔好象对海莉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语气也变得吞吐了起来,“我们想,这样才能引起都城的动乱,我们才有机会把公主您救出来呀……”他辩解道。          “这样一场大灾乱,无辜平民会受多少伤害?蒙受多少损失?”海莉摇头道。          “这个……”阮达尔吃惊道,“计划仓促,我们考虑不周了……但请公主放心,每一个制造混乱的地点我们都留意尽量远离百姓了,而且穆西亚的兄弟们会在每一处尽力保护无辜者不受伤害的……”          “但愿如此吧。”海莉苦笑,“你们为什么在昨天借送食物通知我之后,又改变了计划提前行动?”          “形式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啊……”阮达尔愁眉苦脸道,“其实,我的身份原本也没想现在就暴露的,但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          “因为今天发生了最紧急的变故,怀斯滕已经公然弑王自立了……”          弑王!?          海莉失声叫了起来:“难道特拉洛斯二世已经……”          “是的,沃荑公主。傀儡王特拉洛斯,您的堂兄已经遇害……”阮达尔黯然道,“作为怀斯滕的传令副官之一,我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惜我改变不了它……”          “哦……”我感到海莉似乎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可怜的堂兄在位期间,怀斯滕以他的名义做了不少坏事,愿上天了解,这不是他本人的过错……”          “现在他不必再耽心自己的名誉了,现在他终于解脱了……”我感到海莉的眼睛里,仿佛有波光流动。我暗自叹了口气。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由于要谋划弑君,所以怀斯滕难得耽搁了一天,留下了我的性命……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我想这样突然的政变,似乎怀斯滕同我们一样缺乏十足的准备……是什么促使这个心思并不简单的蜥蜴人统帅急匆匆地下手呢……听海莉说,怀斯滕已经同叛军周旋了几十年,他可不象一个心急的、冒失做决定的人啊……          可无论如何,怀斯滕既已经公然弑王,他对于海莉公主的态度和耐心也就变得可疑了。傀儡王一死,海莉就是勒穆利亚正统的唯一血脉,怀斯滕最后的目标,不是除掉她还能是什么呢……所以穆西亚人只有在这个时候行动了,采趁着政变的人心惶惶,趁着纵火制造的混乱。这显然不是什么完全之策。但如果等到怀斯滕可以把全部注意力放回来,放到身陷囹圄的公主身上的时候,一切可能就太晚了吧……          “公主,现在我们还要抓紧!”阮达尔进言道,“我们没有时间顾虑太多了,我们还没出城,还没脱险呢!”          “你有什么计划?”海莉收住泪水问道。          阮达尔的计划仿佛并不复杂。他在牢狱中刺杀典狱长的举动虽然一时震住了守卫,但这场劫狱的真相不可能欺瞒怀斯滕的部下太久的。他们很快会省悟过来,追寻失踪公主的下落。他们一定会认为穆西亚人会趁着混乱在第一时间送公主出城。          “离监狱最近的城门是西门,而西门外有直通大海的河港……”阮达尔有些踌躇满志地笑道,“我们在那里已经派人布置了假象,怀斯滕的鹰犬们会全部朝那‘逃亡的公主’扑过去的……”          然而我们稍后才从东面偏门出城,这边一出城门就是大沼泽,平时也没什么交通往来,自然守备松懈……而穆西亚人既然能够在怀斯滕身边都安插了传令官做耳目,想来在东门的守卫上也会动些手脚了吧……          所以我们此刻才有机会待在东城的城墙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怀斯滕的注意力向西城外的河港移去……          “在西城外掩护我们的朋友有危险么?”海莉问。          “这是我们这个计划里最重视的环节。”阮达尔耸了耸肩。          “哦……”海莉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怀斯滕也要学开船啦……”                  片刻之后,我们已经顺利地出了东城门。让我感到出乎意料兴奋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见到了骏马……原来,这个世界就连马匹也同我的家乡一模一样么……          长时间的拘禁仍然让我的手足动作有一些僵硬,但一旦跨上马背,我感到自己便多了些许力量和信心。          “咦,看来你的骑术很不错的样子……”海莉看来感到很惊奇呢。          唉唉,这可是我现在还可以矜持的少数几个特长了。          我们的马已经驰进了这个大沼泽,在夜色中显得一片乌青的林木和到处黑乎乎的泥潭子,并不比我刚接触它们的时候变得更可爱些。马蹄踏落在淤泥里,无数的泥点子飞溅到我们的身上,甚至脸上,这个感觉依旧不太美妙……但比起当时徒步穿越那陌生的泥沼,我的心情实在是好得太多了:现在我有了坐骑,有了海莉这样的同伴,有了熟悉沼泽的最好的向导。我方才从死亡中又一次逃离了出来,虽然我仍然看不清前面该走的路,但正象海莉说的,我还有“希望”,尽管,那依然只是模模糊糊的希望……          在那参差的灌木和浓暗的夜色里,阮达尔居然准确地找到了一眼古老的水井。我们停下马来,就在井边的硬地上稍事休整。这个蜥蜴人用一个出奇敏捷地动作趴在了井口边上,布满苍苔的井口滑腻腻的,真让人担心他那个探头探脑的夸张姿势会发生什么意外……可是阮达尔从容地直起了身:“很好,水没有干涸……”          大沼泽里有这样一口古井?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大陆上有不少这样的井,”海莉似乎看到了我的心思似的,“它们比传说还要古老,就别太计较它的来源啦……”          “据说这是神赐给我们祖先的井,是它们帮助我们在这片荒脊的土地上站住了脚跟……”阮达尔试图解释道。          “瞎编的故事罢,”海莉不满道,“神如果要赐我们以灌溉,就不该把这井放到这荒郊野外,更不必让井水具有这样的魔力……”          我忽然有些想问,阮达尔和海莉话里的“神”,又是怎样的“神”……他们心目里的“神”,不会也同我的神一样吧?          一样的糊涂,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麻木不仁?我的神会把我抛弃在孤独和绝望里,而海莉的神却把“赐给世人”的井安放在世人都不需要的地方?我有些想笑……          “你走什么神呢?”海莉已经端着一小杯井水来到了我的跟前。“你也喝一些吧,这可不是一般的井水呵……”          是的,这绝不是一般的井水!          我只感到一股清爽流进我的咽喉,然后迅速流遍了我的身体。我猛然感到精神一振,在牢狱里长时间的萎靡感觉仿佛已经一扫而尽……          “嗯,那个故事还是有一些地方是真实的啦,”海莉抿了抿嘴,似乎还在品味那井水的滋味,“这井水确实有恢复精神的魔力……”          海莉朝着我挥了挥手,我感到自己仿佛被一道霞光笼罩着,待到光辉散尽之后,我发现身上新溅的泥斑已经被去除得干干净净。          这个成功的魔法游戏令海莉高兴得眸子发亮:“看!我的魔法又回来啦!……这口井,真抵得过专家级的冥想呀……”          原来是这样的,这口井也是穆西亚人这次营救计划的一个环节吧。现在我们的队伍里,已经拥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法师,而我也恢复了魔法能力,足够应付一些情况了。          “现在,我们下一步去哪里?”我想了想,终于开口问道。          “下一步,我们就可以同接应我们的部队汇合啦。”阮达尔笑道,看来营救任务的基本完成让他心情放松了许多,“穿过这一片小树林,我们折向南走,那里是另一条溪流的源头……”                  是的,穿过那片小树林,我们已经看到那条溪流,我们正溯着溪流,寻找它的源头,还有穆西亚人朋友。我忽然听到耳边有人轻轻哼歌,那旋律对我而言新鲜而优美。海莉……海莉的心情好象也已经放开了不少,这也难怪,她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的时间,还比我漫长许多。终于出笼的鸟儿,确实会有说不出的快乐吧……          可是,不知道为的什么,我自己的心情却始终不能松弛下来。我只是有那样一种直觉:一切有些太容易、太简单了——我们的脱险,真的那样轻松么……难道……是太长时间的流亡,让我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么……          我低头沉吟着,望响汩汩地溪流。经过一夜的跋涉,天色已经微微变淡,溪流当中,开始闪烁起一片片细碎的鳞光……          等一下,那,那是什么啊……          我望着那溪水,望见那溪水上游逐渐飘来的一片暗色。          水,怎么有了颜色?暗红色,被水逐渐冲淡了的暗红色。也许别人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但是我有……因为在我的眼睛里,这种红色无法被冲淡……          因为,那是血的颜色,是带着令我疯狂的芳香的血的颜色……          从溪水中流下来的,分明是最红最红的鲜血啊……             【版权声明】转载需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注明转载于英雄世界(http://www.heroworld.com.cn)。 第三十四章 凶兆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928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耳边仍然是玲珑剔透的水流声,可我的心已经有些混乱了……          “你说什么?你说这溪水中有血?血?!”蜥蜴人阮达尔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惊愕神态瞅着我,“可这水是清的,血?我怎么看不见?!”          他看不见?我求证地望着阮达尔,又望向他手下的蜥蜴士兵,然而,他们竟然全都是一副迷惑的神情。          可是……在我的眼睛里,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正越来越浓烈,那粘稠的红色正在占领整条溪流,现在每一朵水花都仿佛泛着血光。这血一般的溪水甚至正漫过溪岸,漫向我们的马蹄……          “你是占星士?是预言家?”我的不安还是感染了阮达尔,“你究竟是什么人?……”          阮达尔的目光投向了海莉,海莉这时也蹙起了眉头:“这难道是什么不祥之兆?可是,为什么在我们当中,只有兰若能看到这征兆呢……”          为什么?          难道,竟然又是本能么,又是“那个”本能在作怪?          溪水正象血一般流动,而我却感到,在我的躯壳里,血流似乎正停滞着、凝固着。          高炎的血祭,这个善良的半精灵为我付出的无私的血,这么快又要失效了么……          我颓然下马,跪坐在溪岸边。我掬起一捧溪水,凝视着那一缕缕暗红色从我指缝里溜走……对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幻觉。对我而言,这幻象真实得让我绝望。对我而言,我的生命、我的存在,是不是要比这个幻象还要虚幻些呢……          那只温暖的小手又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知道,方才差一点就垮掉的我再一次被挽救了……          “无论如何,我相信兰若。”海莉平静地说道,“她会有异觉,因为我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人类……”          “不是普通的人类”?我哑然。海莉不会知道,这恰恰是我在那个世界里不被相信的原因啊……          “我们是不能验证你的感觉啦,”海莉不明白我在苦笑什么,“但我们的敌人也当你是敌人,我想你没有必要骗我们吧……”          “可是公主……有的时候,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就是朋友。”阮达尔摇了摇头,“自己的感觉,才是我们唯一值得相信的东西。”          “得啦,感觉这东西就玄虚了。”海莉不甚满意地撇了撇嘴,“心情一严重起来,现在连我都好象已经闻到血腥味的样子……”          这下子阮达尔认真地点了点头:“过份小心一百次也没关系,大意一回就是自取灭亡——就是这样吧——”          我们放慢了前进,只有阮达尔的两名手下,继续急速纵马,先行向溪流上游探去。          “保持戒备,拿起武器!”阮达尔下令道。          武器……我下意识地把手探向身侧,我这才确定自己确实少了点什么了……          我感到有些沮丧,原来在我心里面,那东西一直有着特殊的份量……          “你找东西?是不是这个?”我抬起头,发现阮达尔正朝我微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蜥蜴人的微笑。          剑!?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一把夺过那剑……是的,那是我的剑,熟悉的重量,亲切的握感。我情不自胜地把剑拥在怀里。我刚才还以为,在我失手被俘之后,我已经永远失去它了……          可是阮达尔,剑怎么会在阮达尔手里?          “自从你被怀斯滕抓住,又同沃荑公主囚禁在一起,我就很留意你。”阮达尔解释说,“你并不象怀斯滕想当然的那样,是我们穆西亚人,所以我们一直也在研究你的底细……包括研究这把剑,在我们这个国家,这把剑的形制是很特殊的……”          哼,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家伙呢。尽管他这席话半吞半吐,我还是有些明白了:这些穆西亚人恐怕一度还怀疑我是怀斯滕用的反间谍吧……          “无论如何,谢谢你照看我的剑。”我淡然说道。          “好啦,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阮达尔似乎有点后悔失言,“现在我把剑交还在你的手里,我相信你应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不,我开始有些欣赏你了,这是一个指挥官必要的谨慎。”我笑了笑。          “你的话可‘不俗’得很啊!……”阮达尔叫道,“莫非你也是一个指挥官?看样子你相当出色了!”          “不……我什么也不是……”我望着手中的剑,又有些黯然伤神。          这还是雷留下的剑,伴随我整个亡命旅程的伙伴。可我真的还有能力,用它去面对今后的敌人么……刚才那阵幻觉过后,我再一次感到了体力的衰退。我还有力量举起这剑么……我感到我握剑的手腕已经在微微颤抖……          “你还是不要勉强罢……”阮达尔看在眼里。          哦,这个蜥蜴人真把我当作弱兵了?我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加了一把力抓紧剑柄。          我需要剑,不是因为它给我战力,而是因为它给我信念。          “信念?”阮达尔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不,他永远不会了解的……其实我自己也不甚了解。          我的信念还没有被毁掉么……关于神、关于埃拉西亚、关于雷,他们不是都已经纷纷背弃我了么……我现在坚持的又是什么,或者我已经无所坚持?……          我不知道,命运总在逼迫着我,让我在最危急时感悟,又让我无暇多顾。          无论如何,只要那把剑还在我手里。我总还是能感到,有“某种理由”,让我继续存在下去……                  也许是残存着“指挥官”的习惯,我开始仔细打量我们驻足的这片溪谷。两岸的葳蕤草木,被顺着上游刮下的一阵凉风拂动着,在血色的溪流中投下了缤纷的影子。一些败叶衰草,萎落在湍急的溪水里,瞬息间就被冲刷得无影无踪。我们一路从下游的沼泽中跋涉而来,急流两侧的林木之间不时隐藏着大大小小的泥潭。但再往上游窥探,这片沼地似乎已经要到尽头了……我们脚下的地面正在逐渐变得干爽,而溪岸的地势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险……再往上游去,看来我们就要脱离那潮湿泥泞的旅程,进入山区了。          那里,就是阮达尔同穆西亚友军计划汇合的地方么……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身心俱疲的我真的是神经过敏了么?          海莉就在我的身边。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从手心里传过来的那股暖流让我的心情逐渐安定。溪水中的血色也在逐渐淡去,凶兆从我的眼中就这样消失了……然而,那种不祥的预感仍然埋在我的心里。          不,这不仅仅是错觉了。我突然勒住了缰绳。          “怎么?”海莉和阮达尔也停住了步伐。“你又看到了什么,兰若?”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但直觉告诉我不能再前进了。”这不是死灵的本能,而是一个指挥官的直觉判断!          这里的山势,把溪流几乎完全包裹如口袋的形状,我们的前方,甚至还越行越险、越行越窄……这可是绝好的打埋伏的地方……          问题是,现在我们不是在张开口袋,而是在钻进口袋。          “这里地势确实险要,兰若。”阮达尔听了我的解释,好象松了口气,“不过这仍然在我们计划之内!现在我们离我们的友军应该已经很近了,相信这一带的局面应该是在他们的控制之内……”          “如果有敌人,如果他们居然有能力追到这里,有胆量追到这里……那么这片地形恰恰是我们以逸待劳伏击他们的好地方啊……”          是么……我心不在焉。阮达尔不是个没有筹划的人,但他的计划进行得实在太顺利、太完美了……而我实在不能想象,在残酷的战争里,会有一方能够这样精彩的“算无遗策”……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有问题的,我不认为这会是我神经过敏。          “不是已经有人手在前面侦察吗?现在并没有什么异状不是吗……”阮达尔话音未落,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声刺耳的呼哨,那一声响起的同时,阮达尔他们全都换了副神态。          “兰若,你自己小心了。”海莉放开了我的手,抽出了她自己的剑。          然后我看见一人一骑正从溪谷上游奔驰而下,那正是阮达尔方才遣出的一个蜥蜴射手。          这个射手带回了警报,然而他本人永远再不能发出警报了。僵坐在马上的他,身上已经被十几支利矢穿透。有的伤口仍在滴血,而有的伤口,已经开始淤黑。          或许他离开我们不久就出状况了,可他是怎样历尽曲折突围示警的?          这是一位勇敢的烈士,可惜他的事迹我们或许永远也不能知道详细了。我离开沉痛的海莉,凑近阮达尔,我必须提醒他,这绝不是一个一般的警告。          敌人不但就在附近,而且他们多半早就盯上我们啦。          看来就连我们派出的侦察也早就在他们眼里……敌人竟然会这样了解我们的行动么?          “不管怎么样,赶快撤离这个溪谷!”我们或者已经在圈套中了!如果敌人已经在附近设计了一切,赶快落荒而走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别再奢望同友军汇合了……          阮达尔没有下令撤退。我很快发现,自己的主意也不过是马后炮而已……          溪流的上游已经传来了骚动。有一种怪响顺着风向传入我们的耳朵。有点象海风里张满的船帆,有点象磨房边风车的轮叶……不,那还都不象……那仿佛是什么巨大的翅膀在空气中鼓振的声音……在同尼根军打交道的日子里,我依稀记得,只有黑龙的翅膀,才能掀起这样的动静……          难道是龙?我感到面颊上的汗都被这怪风吹冷了。                  “不是龙,可……”阮达尔侧过头关照了我一眼,但他已经没有功夫向我解说。几大团黑影猛然出现在我们的前方,在我看清楚这些敌人之前,它们已经在呼啸的怪风中撞进我们的队伍里!          来得这么快!?我心中悚然。阮达尔的战士们当中,怒叱、讶喊、喘息和负痛声已经乱作一片。阮达尔纵身落马,闪过一片凌空飞降的黑影,可他的战马则哀鸣一声栽倒在那个怪物的身下。          我现在才算看清楚了这来势汹汹的生物的大概样貌:龙一样的身躯,鹰一样的爪子。胸口生满狮子一般的鬃毛,而强悍的尾巴上还挂着剑一般锐利的倒刺……同黑龙相比,它们的体型只是略微小些,但它们所带来的压迫感,已经足够让蜥蜴人感到毁灭的恐惧。          “双足飞龙?!”我倒吸了口凉气。双足飞龙不是龙,但在我所听说过的怪物传说里,这种家伙甚至比龙更难打交道。就连这样的生物,也被怀斯滕驯化成他的战争工具了么……          而阮达尔和他手下的几十个蜥蜴射手……这就是我们目前可以应对双足飞龙的所有力量!仅仅是两三头飞龙,就已经把他们逼得阵脚大乱了。蜥蜴人看来也象精灵那样崇尚弓箭,可他们也象所有的弓箭手那样弱于近身搏击。阮达尔或许是一个光荣的例外,他凭借灵活的移动和精妙的剑法,竟然独自吸引住了一头飞龙,将它阻止在我和海莉身前;可他再无法分身照顾他的部下,那些穆西亚战士还来不及弯弓搭箭,就纷纷伤在了飞龙的利爪之下。          “让开,阮达尔。”他的英勇和骑士般的风度已经唤起了我的敬意,但我自己也曾经是一个骑士,我不会只等着别人在我身上发扬骑士风格的。          阮达尔没打算让开,但飞龙一记恶狠狠地摆尾将他撞到了一边。那怪物马上要扑向海莉,但它却没有提防到我蓄谋已久的一击。          我的剑或许软弱无力,但我还有战斗的决心。我的魔法箭刺伤了飞龙的眼睛,它号叫着从半空里栽落,但它随即翻身而起,展开双翼转向我扑来。          海莉?!这时海莉竟然抢到了我的前面!不,负伤的怪物,才是最可怕的……          我赶忙催马奔上前去,但我只来得及看到无声的闪电从天而降。          闪电无声,但它的光芒浩瀚耀眼。          闪电划过之后,凶悍的双足飞龙已经变成一团焦炭。海莉怔怔地立马在飞龙的尸首边上,她仿佛仍然只是个稚弱的孩子,那飞龙翅膀兜起来的风声,本来都足够把她轻飘飘的身子卷起来了……          我听到海莉松手任她的剑掉落在地上。“不好玩,这样使用魔法真的不好玩啊……”海莉喃喃地说道。          难道这竟然是她第一次使用杀伤魔法么……          这样威力的闪电术,我可只见到雷和卡特琳施展得出,这个沃荑小公主的魔法力真是不可限量啊……可海莉却好象比我受到了更大的震动,成功地释放威力强大的闪电,瞬息之间消灭阮达尔和我合力都对付不下的强大怪物,这惊人的魔法功力竟然没能给这个小女孩带来一丝一毫的成就感。她的脸上,竟然写满了沉痛内疚的神情。          “魔法不是用来伤人的,魔法怎么能这样来杀伤生命……”海莉含着泪喊道。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女孩真是有些奇怪。在生死关头,她已经体现出超越年龄的镇定,她“老练”的时候,让我这个埃拉西亚王国的宿将都有些汗颜……但此时此刻,她又怎么显得这样冲动、这样幼稚简单?她有精湛的魔法,但她却显然不太了解魔法的残酷无情……                  “当心!”          那是阮达尔在喊。我没顾及查看他的情形,但他的喊声中带着喘息,看来方才他也已经被飞龙伤到?          我猛然扭转头,我看到另外两头飞龙已经甩开了其他穆西亚人,径自向海莉这边扑来!是同类的死激起了它们的怨恨么……          蜥蜴射手们乱成一团,他们根本自保不暇,哪里拦得住这两个怪物的横冲直撞?!          “海莉!”我一边举起剑,一边提醒她凝神应敌。可海莉似乎还沉浸在使用闪电魔法的“悔恨”里,她一动不动,好象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          不!……两头飞龙象配合好了一样,一左一右向我和海莉两侧袭进。          引力墙!我心念一动,但仓促之间,我的魔法墙只把一头飞龙暂时拦在了外侧。另一头飞龙的利爪,已经几乎搭住了海莉的肩头!          海莉这才醒悟了过来。          用闪电术,快,海莉!          情形固然凶险,但海莉是有机会还击的,但她放弃了。她只是匆忙地施展“神盾护体”,勉强格架住了飞龙的扑击。但飞龙的冲力,仍然把海莉从马上撞得翻落了下来。而另一头飞龙,也很快绕过了我没封闭好的魔法屏障,抢到了海莉跟前!          我知道再杰出的魔法师,在这种情形下也很难施法反击了。何况海莉心里有犹豫。过头了的善良让她对魔法的伤害感到迟疑,可在战场上,任何一分一秒的迟疑也会害死一个强大的战士,何况海莉只是一个还很稚嫩的法师……          我只有连人带马挤到了两头双足飞龙之间,然后我感到自己被连人带马冲倒在地上。我想要挣扎爬起,但我发现自己的一条腿被沉重的马肚子压在了底下……          飞龙并不是很有兴趣攻击我,它们好象打算从我和我负伤的战马身上飞越而过……          可我知道,我身后就是海莉,那个善良的、与人无害的女孩子。          我把心一横,举剑向我头顶上的飞龙全力刺去。可是我的身子被压在马下,我尽了最大努力也不能使剑尖够到那可恶的家伙。          但我毕竟成功地吸引了它们的怒火,它们显然放弃了海莉,开始向我发起攻击了……          攻击?我只有苦笑。它们根本不需要什么攻击,它们只要直接落在我的身上,我就要变成肉饼了……我被压在马腹下面的那条腿已经几乎没有了知觉,我根本没法腾挪闪避双足飞龙的任何攻势。          一股气流扑面袭来,我骇得闭上了眼睛。          但那并不是飞龙的翼击,而是一股清凛的寒气……那寒气,竟然给我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          是的,那是“霜环”魔法,我曾经屡次靠着雷传授的这个魔法摆脱困境,可我没想到,海莉竟然能够在这样危急、狼狈的状况下使用它,更没有想到“霜环”在海莉的手里居然有那样的威力……          极寒的气流从我们身畔迅速四下扩散,银亮的光环立刻把我们周围变成了冰雪寒冬。就连附近奔腾着的溪流也立即封冻成了一道浅灰色的冰堤,冰堤的下方流水已断,而上游的河水在那一瞬息间仍然不断涌来,一进入霜环的范围就立即凝结,顷刻之间冰堤就成了冰墙,冰墙又成了冰山……我感到那霜环的寒气好象刀子一般锋利,真不知直接承受它锋芒的敌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          飞龙不是被冻死的,它们直接被锐利的冰刀碾得粉碎。它们细碎的残骸被寒风四下吹散,湮没在一地的冰棱里面,竟丝毫找不到了踪迹。          我望着海莉,她正一边从地面上爬起身来,一边呼喊着那些惊魂甫定的蜥蜴人……“快,快来帮帮兰若!”她竟急得眼睛都红了……          海莉……这个善良的少女法师如果真发作起来的话……             【版权声明】转载需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注明转载于英雄世界(http://www.heroworld.com.cn)。 第三十五章 沼泽军神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951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兰若,没伤到筋骨吧?”阮达尔在一旁探头探脑。他的额边挂了点彩,但看来并无大碍。          哦,这家伙还活着么。飞龙的那一下尾击也没有真伤到他啊……          “不,就是伤到筋骨我也能马上医好你的!”海莉很认真地对我说。          穆西亚人把我从负伤的战马底下救了起来,海莉的小手正抚在我被压伤的左腿上。          等一下,海莉。节省你的精神力,还有很多大麻烦就在眼前啊……          我已经在阮达尔的眼神里读出了惶惧。不需要他做解释,我的耳边又传来了那诡异的风声,那双足飞龙振翅的浩荡风声。          显然,埋伏在这里等待我们的飞龙,绝不仅仅是方才被我们勉力击倒的那几头而已。          我推开了海莉的手:“再给我一匹马,我的伤在马上不碍事的!”          我挣扎起身,我的伤腿每一次使劲都会有钻心的刺痛。但痛是好的,因为它至少还有知觉。伤是痛的,但更大的伤我也已经承受过了。          我在阮达尔的帮助下终于重新跨上了战马,豆大的汗滴子不觉间已经渗进了眼睛。我抽出剑,让冰凉的剑背轻轻触碰眼帘,那股清冷让我精神一振。          海莉担忧地注视着我的动作,她的脸色变得有那么一些苍白。          几十头双足飞龙已经呼啸而来!          “密集队形,保护公主!”阮达尔一声令下,幸存下来的二十多名蜥蜴射手弯弓搭箭,把海莉和我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他们中间。          “海莉,善用你的魔法,不要犹豫。”我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不经意些。因为我已经看到,海莉对于自己的魔法力,从心底里存在着一种疑虑。虽然我没有机会探询她犹豫的原因,但现在显然不是犹豫的时候呀……          可惜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轻这个小女孩身上的压力。也许,仅仅是“沃荑公主”,就已经让她的肩头一直承受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重量吧……          一道道闪电和冰球瞬息之间在我们眼前炸开,向我们发起第二阵冲击的飞龙在海莉的魔法杀场前纷纷倒下。负伤的飞龙哀号着翻飞开去,又同后续扑来的飞龙撞到一起,敌人的攻击阵线霎时间乱作一团。          海莉的魔法是有效的,可敌人太多了,那些飞龙实在太多了……          而海莉的强魔法能够持续得了多久呢?我已经看出海莉还是心存不忍的——她只是想用魔法威慑敌人,而不是直接消灭敌人。她一次次把威力强大的闪电劈空在飞龙身前,如果敌人不是飞蛾投火式地冲过来,他们是不会被伤到的……在十几头飞龙被击倒之后,敌人似乎也变得乖巧起来。他们不再一窝蜂那样地向我们的队伍拥过来,而是利用飞行的高度和速度,对我们进行轮番扑击,他们的首攻目标,显然是我们队伍核心的海莉。          又一枚霹雳寒冰在虚空中爆裂,飞龙们变得更加敏捷而难以命中。海莉毕竟不能持续地施展大范围的杀伤法术,而敌人总是等待海莉的施法间隙突起一击,等到海莉聚积起魔法,它们又已经飞撤而去。由几十头双足飞龙施展这样的狡猾战术,是我们这个小队伍所不能承受的。蜥蜴人的弓箭是准确的,但他们的威力并不够在没有海莉魔法支援的时候守住阵型。不断被击伤的射手不得不从我和海莉身边撤开,蜥蜴人的火力正在被迅速地削弱,而被射伤的飞龙只是变得更加凶狠!一头负伤的飞龙忽然改变了节奏,就在海莉即将施法的时候猛然向我们的队伍核心扑来,促不及防的海莉再一次把闪电打在了空处……          火墙!我策马抢上前去,释放灼热的烈焰逼退了这头飞龙,但另外两头飞龙又再次从天空的另一侧俯冲下来,我们就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啊……          这些飞龙不但凶狠,而且它们是有战术的,它们是真正合格的战士。          “这么多飞龙,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飞龙……”仅存的几个蜥蜴战士已经不足够翼护公主海莉,阮达尔只有亲自仗剑补上缺口,奋力击退了飞龙这一轮的冲击。部下的浴血,并没有让这个蜥蜴人的眼神失去坚定,但好象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阮达尔的喃喃自语竟然流露出一丝骇异来:          “难道是他,我们的对手难道是他……?!”                 ※       ※       ※          谁?!我有些愕然。即使是谈到怀斯滕的时候,这些穆西亚人也从没有流露过这样的神色。          那不是单纯的畏惧,阮达尔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畏惧。          难道有这样一个敌人,比他们的统帅怀斯滕更令穆西亚人感到敬畏?是的,那是敬畏,令对手都能感到的敬畏……          让我有些奇怪的是,飞龙并没有利用我们的错愕再次攻击,它们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更加密集的呼啸声和鼓翅声从飞龙的队形后面隐约传来,难道还有飞龙?          听那声势,后续的敌人怕是要成百上千!          我暗暗泄了口气,实力悬殊,这已经是一场不可能的战斗。          “沃荑公主,是那个人,我们面对的是勒穆利亚飞龙军团的主力精锐……”阮达尔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沼泽军神,勃朗希德?!”海莉失声道。          沼泽军神?!我当然从来没听说过勃朗希德这个名字,但我很清楚,一个军队的指挥官,能被称作“军神”,需要怎样的业绩和光荣。即使当初的卢西奥卡元帅、抑或黑爵士哈德,也只是接近过这个荣誉而已……          “他会离开滨海要塞,直接支持怀斯滕么……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他的妻儿已经被怀斯滕骗进了首都么?……”海莉的声音已经因为意料之外的激动而发颤,我真的很难想象,勃朗希德这个名字,在穆西亚人中竟会造成这样的印象。          “撤退!”阮达尔大喊道,“兰若,你同公主先从下游撤退!”          “什么……那,你呢?”海莉吃了一惊,然后才醒悟过来,“不可以的,我不能这样做……”          “我们别无选择。”阮达尔板起面孔道。“沃荑公主,请以大局为重!”          “我知道……但我不想这样!”海莉的俏脸变得纸一般惨白。          我握住了海莉的手,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我自己的心思也已经混乱。          “不可以的,不可以这样撤退。”我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这样表态。          “哦?”海莉感到有些意外,“你说?”          分兵撤退,必须保证的是分兵之后有足够的力量阻截敌人。可我们的人力已经很少了,刚才只是利用海莉的魔法和适当的队形才勉强支撑住那些飞龙的进攻的……          我望着阮达尔身边剩余的十几名蜥蜴战士,他们显然都已经久战疲惫:“如果我们再分散,你的小队一眨眼间就会被飞龙吞没。”我认真地对阮达尔说。“而我和海莉失去了战士们的掩护,也没有机会施展魔法的……”          无论如何,放弃现在的阵型掉头就跑绝不是好主意。           “如果有机会撤退,我们刚才就该退了。”海莉点了点头,“可飞龙行动太快,如果我们掉头就跑,绝快不过它们的翅膀……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把后背裸露在飞龙的利爪下!”海莉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她明亮的眼睛中重新闪烁了起来。她感到高兴,不是因为就此看到了获胜的希望,而是摆脱了放弃战友逃走的心理负担吧……          我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我们真抱成团死在一起,这个结局会比海莉侥幸逃脱更让人高兴么……          “难道我们都不走?难道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等死?”阮达尔果然立即表示了他抗议,“继续保持队形,我们是可以支持久一点,但公主和你的魔法力还能支持多久呢?!”          “何况,我们的对手是勃朗希德,军神勃朗希德!”                 ※       ※       ※          几十头飞龙在半空里重新开始了鼓噪,正在有更多的这种庞然大物现身在溪谷两侧的岩石上、林木间。现在环伺在我们小得可怜的阵容周围的,已经有上百头的双足飞龙!而溪谷上游仍然在不断传来飞龙的振翅鼓荡声……          我惟有倒吸凉气。聚集了这么多大怪物来打我们埋伏,却能做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对方的指挥官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阮达尔!……”海莉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能自已,“我们是怎么进到敌人圈套里来的?敌人怎么对我们的计划那么了解?!——我们的朋友们呢?不是说应该有穆西亚人在这里等待同我们汇合的吗?!”          阮达尔此刻无言以对。此刻迎接我们的,竟然不是穆西亚友军,而是勒穆利亚的飞龙军团主力——可我们的接应部队又在哪里?          一股深深的绝望压抑着我们,我的脑海里重现着方才血水漫溪的幻觉——原来我的那个“本能”果然是真实的……          隐隐约约地,我感到这是个巨大的阴谋:从出逃开始,无形的罗网早就把我和海莉扣在中间,敌人的计划显然高我们一筹,这一场歼灭战早在他们的计划之内——这样一来,不但我们自己在劫难逃,就连接应我们的友军,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公主,现在我们突围逃走是九死一生,但如果留在这里,就只乘一条死路了!”阮达尔情急道。          “不能慌,保持阵型,不能慌!”我大喊道。虽然我自己也感到了慌乱,但此时此刻,如果我们的队形先乱,别说突围,我们立即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如何,观察敌人的动向,无论如何,等敌人先动。我尽量说服阮达尔,也尽量说服自己。          战场上绝没有算无遗策,再训练有素的敌人在行动中也不可能无懈可击的。只要我们自己不乱,我们就有可能等到机会。即使,是最微茫的机会,也胜过放弃机会!          双足飞龙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它们的后续部队还没有全部聚集,但离我们最近的几十头飞龙已经抢先进攻!          是的,既然实力这样悬殊,它们没有理由一定要等到最后——它们只是好战的野兽,就算受到勒穆利亚的驯化和约束,它们终究只是野兽。它们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再等待下去的……          “海莉,先让我来!”我举起了剑。“把你的魔法,用在战斗最需要的时候!”          举着雷的剑,我重新回味着带领埃拉西亚骑兵纵横疆场、指挥若定的感觉,这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让我的心在这乱军之中重归宁静。          火墙、闪电和冰球,在扑向我们的飞龙队列中如缤纷的焰火般不断绽开。我用我所掌握的魔法知识,模仿着海莉刚才布下的魔法杀阵。我的魔法当然远不如神奇的沃荑公主的法术那样威力强大,但看上去却是几乎一样的眩目华丽——我从来没想到过,在我心意宁定之时,我的魔法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首当其冲的飞龙已经被我的魔法击伤!被击伤的飞龙如惊弓之鸟般退去,它们不敢冒险深入,不敢穿越我那华而不实的魔法杀阵继续前进。          我微微有些得意。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海莉刚才的强大魔法给这些愚蠢的怪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双足飞龙的智慧,是分不清魔法效果强弱的。          飞龙们故技重施,等待着我释放魔法的间隙,但它们等到的,却是来自海莉的更强的魔法打击!          “霜环!海莉,用霜环!”我大声提醒着她,这个女孩子拥有强大的魔法素质,但她显然还缺乏施展经验,未必总能把最恰当的魔法用在最恰当的时机……          好的,聪明的海莉这一次明白了我的心意,威力强大的光环从我们队伍的周围向四处扩散开来,不需要瞄准目标,无孔不入的寒气登时困住了所有企图接近我们的敌人。          没有被冻伤的飞龙在霜环外缘逡巡着,冰魔法那可怕的寒气仍然会持续一小段时间。          “看那边!我们从那边冲出去!”阮达尔很快发现了一个破绽。战场一侧的飞龙扑得太凶,它们正或伤或困在海莉的霜环寒气里,而后续的部队还没来得及补上它们冲锋后留下的缺口!          我立即在海莉制造的冰冻圈里点起一堵火墙,火墙的末端一直燃烧到霜环之外,魔法的火焰在致命的寒气中开出了一条通路,这是指向敌人薄弱环节的通路!          “疾行术!”这下不用我提醒,海莉立即向我们的坐骑施加了提高速度的祝福魔法,我不由得一笑。          “冲!”我感到我的战马仿佛如踩在云朵里一般轻快。                 ※       ※       ※          我们终于从战场一侧迂回避开了那些飞龙!          海莉用强大的雷击魔法当先开路,阮达尔和他的蜥蜴射手们尽力抵抗着企图从侧面接近公主的散兵游勇,而我不断释放冰魔法延缓追击我们的敌人。          先走下游,沿溪流下游脱出被敌人设伏的口袋般的谷地,重新逃进地形复杂、林木茂密的大沼泽里……在那里,飞龙的速度虽然快,却很难展开兵力追击和搜寻我们的了!          “从下游冲出溪谷!”阮达尔挥剑呼喝道。这一次我们倒是不谋而合了。          穆西亚人大声欢呼响应阮达尔的命令,他们一定感到难以想象,在方才那可怕的绝境之后,我们这个队伍还能看到这样的希望。          可惜,希望,仅仅是我们一厢情愿的希望……          就在下游的谷口处,就在我们即将彻底摆脱那些可怕的双足飞龙,离开这致命牢笼的时候,扑面迎来的,是一阵同样致命的箭雨。          几个冲在最前面的穆西亚人翻身落马,他们在丧命之前甚至来不及呻吟一下。就在我们即将看到逃生的希望之时,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把我们重新打入了深渊底层。          海莉勒住了马,她迅速卷起“暴风神盾”阻挡箭雨的攻击。这样急速地驰骋、频繁的施法,已经令这个稚弱的女孩喘息不已。          “勃朗希德,原来你本人亲自埋伏在这里……”阮达尔深深叹了口气。          是的,我看清楚了。我们撤退的道路,已经被一队装备严整的蜥蜴战士阻断。他们是同阮达尔部下一样的蜥蜴射手,不同的是,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我这才意识到,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我毕竟只是卷入过不同种族之间的战争……而这一下,我要第一次目睹同类相残的屠戮了……          我感到有些悲哀,我即使逃过整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仍然需要面对这样浓烈的血腥味么……          “放弃抵抗,你们的抵抗毫无意义。”一个冷峻的声音从敌蜥蜴射手的阵列中传出,听见这话声的阮达尔陡然间脸色大变。          那个人就是勃朗希德?!          “放下武器,”那个声音正从蜥蜴射手的队形深处缓缓移近,“我已经命令部下暂时停止射击,你们除了束手就缚,没有其他选择。”          束手就缚?我心中冷笑。          我恨怀斯滕加在我身上的侮辱,我宁可丧失一切,也不会再作丧失自由的囚徒的。          我知道,海莉和阮达尔他们一定同我的想法一样,他们只是严阵以待,把手中的剑和弓握得更稳更牢。          “你们真的是执迷不悔吗?”那个声音中不仅有威胁,似乎竟然也有些无奈。          我死盯着敌人的队列,我终于看见了这个传说中的“军神”勃朗希德。          然而我看到的居然是一个有些苍老的蜥蜴人。他头颈之上的须毛都已经花白,他披挂战甲的身躯业已经稍显佝偻。威风凛凛的,其实只是他的高头战马。我还真有些担心,这匹看起来显然脾气桀骜不驯的坐骑会不会把它的主人轻易地颠下鞍鞒来。          这就是勃朗希德?我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论他在这个沼泽世界的军史中有怎样的战绩,也不会构成对我的心理压力。我只知道,这个贸然出阵的老家伙,已经有些稀里糊涂地走进了我魔法攻击的范围里……          魔法箭!——不论如何,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我们的处境,根本没有资本来尊重敌人的年纪。          “等一下,兰若!”海莉猛然发现了我的举动,但她已经来不及阻止我。          我只听见轰然一声作响,那只闪亮的魔法箭头竟然在半空里折返了方向,朝着我自己当胸劈来!          我已经来不及躲闪,我只有堪堪打开御魔光环,硬生生接下了自己的这一记魔法冲击。我只感到自己胸口被这一闷击搅得翻江倒海,虽然侥幸没有受伤,但我的坐骑却因为受惊蹶起了前蹄。          “啊——”我双足用力登住马蹬,却忘记了自己的伤腿,这一下痛得我冒出冷汗。          “勃朗希德!?”我定了定神,我现在才算是稍微认识了一下这个若无其事的老“军神”。      第三十六章 巫女复生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1086 进入评论 2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可恶,这个勃朗希德是靠什么弹开我的魔法的?他甚至能够让我的魔法箭反噬我自己?!          “……是反魔法镜……”海莉喃喃道,“勒穆利亚的魔法学院里,会有记载这种程度的法术么……”          “我是军人,不是法师,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拜访魔法学院了……”勃朗希德的话语里竟然透着些苍凉,“自从米兰达走后,我想那个地方应该已经一片荒芜……”          米兰达?!我记得海莉向我提起过她,巫女米兰达,穆西亚人一直以来的领袖,但她已经被怀斯滕杀害了……          耳边又传来了那令人生厌,且令人畏惧的翅膀鼓荡声,一度被我们摆脱了的飞龙们又从我们身后包抄过来,而我们的去路却被这个慢条斯理的“军神”和他的蜥蜴射手们封断。我感到有些灰心,我自己是已经用尽了伎俩,无计可施了……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勃朗希德却迟迟没有下令攻击?!虽然我们很明显已经完全落进他的掌握之中——难道他还想玩什么猫戏耗子的游戏?——战局万变,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在胜机到来时拖延的吧……这可不象是一个“军神”的作风。          而海莉呢……海莉从刚才开始神色也有些不太正常。她的魔法也迟迟没有发动,她是忌惮勃朗希德的“反魔法镜”,还是她的魔法,已经达到了“限度”?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体质看起来相当弱的女孩子,就算她有足够的魔法力,也难说有足够的体力应付这样长时间的剧战和奔波啊……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可就在这战斗的节骨眼上,勃朗希德和海莉却真的象是聊起天来了——难道他们的话题会比眼前这关乎生死荣辱的一战更重要些?这个局面似乎也让军神的部下有些耸动起来……          勃朗希德只是微微侧身,他身后的阵列随即恢复了安静和严整。但这个老家伙仍然没有要动兵的意思,他究竟在等什么?          “听米兰达婆婆说过,高级魔法和终极魔法在勒穆利亚早已经失传了!难道——”海莉忽然叫了起来,“你也认识‘他’,反魔法镜的能力也是‘他’给你的吗?……”          “军神”也有些动容了:“是的,我也没想到,这些年沃荑公主流亡海外,竟然会成为‘他’的弟子——除了‘他’,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有这样的法力——或许,行踪不定的‘他’根本就属于另一个世界……”勃朗希德的眼光忽然变得更深了。          “另一个世界”?这个提法让我有些过敏——这个另一个世界的“他”又是何许人物?          “如果你真的认识他,如果他愿意赋予你法力,那么……”海莉的语气陡然激动和兴奋起来,“那么,我们本不该是敌人的——”          “不,这一仗必须继续!”勃朗希德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因为我是军人,而这可能就是勒穆利亚重新统一,恢复和平的最后一仗了!”          “和平统一?!”阮达尔忍不住插了进来,“在怀斯滕的旗号底下?!”          “无论在谁的旗号底下,这场内耗该结束了!”勃朗希德冷冷说道,“我真懒得同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说话!我还记得你是怀斯滕元帅的传令副官!”          受到了侮辱的阮达尔脸色涨得通红,蜥蜴人感到羞耻时候的神情颜色,可真是比人类的表情要可怕得多了……可这个勇悍的阮达尔却只是强忍着这屈辱,没敢在这军神跟前发作起来。          勃朗希德的眼睛只是盯着海莉:“沃荑公主,这片沼泽陷入内乱,远离繁荣已经很多年了,人民已经厌倦战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勃朗希德平静地说道。                  “既然,我们的‘军神’已经决定了立场——”海莉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你刚才还浪费时间说那些多余的事情做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有流血杀戮。”勃朗希德一字一顿地说,“我给你们一个说话的机会,是要让你们看清形势——现在你们除了放下武器,别无选择……”          “哦……”海莉轻声道,“如果单单是为这个,似乎并不需要将军你停下战斗,专门开导我们吧……”          我们面临着的是一种怎样的局面,我们自己会不明白么?……实力悬殊,穆西亚人早已经抱定视死如归的决心啦。          “不,有的事情还是需要强调一下的……”勃朗希德挥了挥手,几名蜥蜴卫兵正在把什么东西从他们的队列中搬出来,噗的一声,那堆东西在我们的马蹄前散作一地。          我只感到一股浓重的血的味道向我扑面而来,带着那种让我感到芳香和甘甜的可怕感觉……我看见海莉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只是因为阮达尔在一旁用力地扶持着,海莉才能继续坐稳在马背上。我这才看清楚了,勃朗希德想让我们看到的那些东西……          那是头颅,许许多多沾满鲜血的头颅,那是蜥蜴人和人类的头颅!          我想起了那流血的溪水,我的本能所看到的凶兆,竟然已经实实在在地应验了啊。          “是的,你们都看清楚了就好。”勃朗希德摇头道,“穆西亚人已经全军覆没!”          “那是接应我们的人,他们竟然已经全遭了毒手……”阮达尔的声音已经变得喑哑。          “不可能的!”海莉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但她显然没有失去最后的希望和勇气,“就算米兰达婆婆不在了,穆西亚人当中仍然有很多出色的魔法师!就算你是军神,也不可能这样轻松把她们都消灭掉!”          “不要同我再提米兰达!”勃朗希德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寒意,“……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就算穆西亚人仍然有漏网之鱼,也不会再形成力量。今天沃荑公主一败,勒穆利亚王统就不会再有纷争!”          “既然军神阁下已经料定必胜,还同我们罗嗦什么呢。”海莉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          “我已经说了,只要沃荑公主一败,这个国家就不再需要流血!”勃朗希德森然道,“只要你放弃无谓的抵抗,我可以放过这里其他所有人,所有还活着的人!”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对于善良的海莉而言,这确实是一个“诱惑”,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我会不会也有那样的想法?……          海莉长吸了口气:“我知道军神的保证同怀斯滕的有所不同——”海莉转过头面朝着我们,她的神态有些戚然但不失镇静,“我现在,郑重请求大家离开!”          海莉,这是个怎样的女孩啊……          “公主!”阮达尔急道,“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大家的心意?能奋战到今天的穆西亚人,都已经是一往无前的死士!”          “生命是珍贵的,谁也无权漫言死亡。”海莉淡然道,“阮达尔,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权自己选择,生死关头,请不要再用什么死士的标准来为难大家……”          “不,我们感到光荣!”阮达尔的部下们不为所动。          海莉叹了口气,她把目光投向了我:“那么你走!兰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没有必要为我们之间的冲突付出代价……”          是的,这场冲突本来同我无关,可海莉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我刚刚被莫名其妙地卷进这个世界的时候,困处在漫无边际的沼泽当中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有一种感觉比死亡的恐怖更加可怕。          那种感觉就是孤独,孤独无助。          我是一个“怕死”的人,我已经不止一次在可以自我牺牲的时候放弃选择牺牲。可现在我如果离开,能得到什么?苟活下来重新面对这个陌生的、充满敌意和孤独的、没有一个朋友的世界么……我不敢细想,无暇细想,再想下去,或者我也会动摇,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离开,我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在这刀兵加身的关头,我竟然又走神?!对于一个军人而言,这是最不合格的表现,我忽然直冒冷汗,一个不祥的念头蓦地击中了我。          我只见到眼前剑光一闪,一点点缤纷的血花正随着溪谷的轻风四下散开。                  “沃荑公主!”我看到穆西亚人已经拥了过去,满身是血的海莉已经坐不稳鞍鞒,在阮达尔的怀抱里缓缓倒下。          海莉的宝剑跌落在我的跟前,那上面沾满了最触目的鲜红色。          是这个女孩自己刺伤了她自己!海莉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保全我们么……          “海莉怎么样?她怎么样了?!”我冲着阮达尔大喊。          “她割破的只是脖子的静脉,”阮达尔的神色里带着惶急,“需要给她止血……”          我从阮达尔怀里接过海莉,还好,这个小女孩力气也小,她还不知道怎样用剑造成最可怕的伤害吧……我匆忙撕下一片衣角替海莉包扎着,这个当口,敌人会给我们施展治疗魔法的时间么……          “让我看看公主!”勃朗希德果然按捺不住,但阮达尔的部下们死死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战终于到了最后一幕了!我把海莉交托给另外一名战士,在最后被毁灭之前,我还有一些魔法可以挥霍。          几头双足飞龙已经迫不及待地窜了上来,它们正好迎上了我用魔法宣泄的郁恨。在冰与火的炼狱里长眠吧,可悲的怪物。如果生命注定要被毁灭,就让这毁灭来得壮观一些吧。如果死亡需要一个仪式,我宁愿那不是埃拉西亚的封棺落葬,而是一场祭典,一次狂欢……          我入魔一般地发动起那些制造毁灭的法术,飞龙和蜥蜴人再一次被这骤然发动的魔法杀场击退。我的疯狂表现不但让自己感到意外,甚至也让勃朗希德吃了一惊:“女人,方才我一直也在注意你!穆西亚的巫女当中,什么时候多了你这样一号人物的!”          现在军神亲自投入冲锋!他从我的火墙和霜环之间快速切了进来,迅捷雄勇的英姿,让人不再感到任何一丝龙钟老态。“反魔法镜”的威慑一时之间让我措手无计,而阮达尔和他的部下只有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然而只是一个照面!我看见军神的坐骑已经从穆西亚人的人墙中撞了进来,他银闪闪的长戟已经直指我的咽喉!          我的身边就是负伤的海莉,我不能再退!我咬紧牙关,一剑向勃朗希德的银戟劈了过去。          铮地一声剧震!我的剑已经脱手飞出。我感到我的整个右臂已经被撞得麻木,右手的虎口鲜血直流。但勃朗希德的冲击势头也略略顿挫,阮达尔和穆西亚人连忙回过头来把军神截住。          “好剑,剑法也还不错!”勃朗希德微微怔了一下,但他霍地一挥银戟,又已经把阮达尔他们震得散开,“可我不会一直手下留情的,这一仗总要有个了结!”          军神的戟尖又一次递了过来,而在我们的身周,霜环和火墙的魔法威力已经消退,而我再没有精神、也没有功夫重新释放法术。双足飞龙们又在蠢蠢欲动了!而我甚至来不及去拾我被震落的剑。我知道现在一切再不能挽回啦,我不再理会勃朗希德的银戟,只管侧转身挡在海莉的马前。这个小女孩仍然在战士的怀里昏迷着,她已经为我们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可我们怎能这样的方式来接受军神的仁慈?……          然而军神的银戟却没有真的刺上来,难道他真的又有什么良心发现?          我睁开眼睛,为自己的安然无恙感到诧异。我转过头,看见了勃朗希德竟带着一副比我甚至还要诧异的古怪神情。          军神竟然暂时放弃了攻击,而阮达尔他们也没有再轻举妄动。飞龙并没有扑过来,勒穆利亚和穆西亚军人,双方的目光竟然都仰了起来,朝着一个出乎我意料的方向。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向高处望去,我看到在溪谷两侧高耸的岩壁上,不知什么时候飘然出现了几十个棕色或灰色的身影。          怎么,那些是什么人?他们身上的宽大袍子和斗篷,遮住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我甚至分辨不出,他们是蜥蜴人抑或是人类。他们的身形并不特别,但那副派头,仿佛确实有些来历……这样陡峭的山壁,他们是怎样突然出现在制高点上的?          看到勃朗希德的那副神情,这些人恐怕并不是他的帮凶。在这个军神的眼皮底下,居然能够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我只盼这些不速之客是友非敌。          “穆西亚的巫女们,”勃朗希德神情肃然,“这一下你们终于全来了……”                  巫女?我心头一振,如果这些人都是海莉的朋友,如果她们都具备与海莉相当的、甚至更高的实力,这一战的走势,或者将完全不同!          阮达尔和他的部下们显然再一次从疲惫和沮丧中活了过来,他们不顾一切地把勃朗希德从我和海莉身边挤开,沃荑公主跟前,再一次被她忠心耿耿的卫士们守住了!          一道道闪电、一团团冰球从山头击落,雨点般倾洒在敌人的队列当中。这些巫女们的出手果然不同反响!勃朗希德自然也看到了被魔法师集团从意想不到的高处打击所造成的被动,他立即调动飞龙全力向巫女们占据的山头扑去。这才是一场真正的剧战!密集的闪电和冰球把那些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成片地从半空里击倒。而我也看见几个巫女被蜥蜴射手们发射的冷箭击伤!不过片刻之后,溪谷当中的穆西亚人和勒穆利亚人双方都已经不太顾得上交锋了,而只在一心躲闪那冰球和闪电,以及飞龙乱坠的尸体。要知道这些大家伙的尸身,跌落下来可不分敌我啊……          “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下雨还要收衣服啊……”阮达尔咋舌道。          在慌慌忙忙之中,我可没功夫分辨他的这种幽默灵感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笨重的大尸体坠落下来的姿势,如果有机会站在巫女们的山头上慢慢欣赏,或许是一件很消遣的事情,但在这溪谷中不行,在自己随时会被砸成肉饼的时候,我可没有蜥蜴人那样的妙语。          注意护住海莉,她仍然昏迷啊……我竭力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喊道。我们不得不下马,因为在马上躲闪坠物肯定不如在马下敏捷。但我竟然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腿!忽然用力着地让我一阵剧痛翻倒,而我看到距我不远的勃朗希德竟然在这一片混乱里再次向海莉迫近!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心头暗叫不好:勃朗希德一定是看到抢占制高点要付出比较沉重的代价,所以企图先挟持公主,让巫女们投鼠忌器吧——          我想要挣扎起身,但这时不巧一具飞龙的巨大尸体竟然朝我当头落了下来!我只有连忙侧身滚到一边,侥幸逃过这一劫,可一身泥尘让我感到狼狈不堪——要命的是,我的腿更是痛得直不起来了!          勃朗希德正在接近昏迷的海莉,他很轻松地放倒了阮达尔和另外两个勉强迎上来的穆西亚人,现在他已经毫无阻挡地站在了海莉跟前!          不!我急得差点晕了过去,我只感到眼前闪过一阵金星,我只怕我即将看到的,是勃朗希德银戟的沃血啊——          那一瞬间后,勃朗希德的银戟仍然闪闪发亮。那一瞬间,一道灰色的影子忽然闪到了军神和海莉之间!          那是魔法师的瞬间移动……我稍稍喘了口气,我这才感到长时间的战斗也已经让我接近虚脱。          可单单是这个巫女,能挡住军神勃朗希德么?          军神似乎并不畏惧魔法,魔法师在他面前就丧失了最有效的手段。抢在海莉身前的这个巫女,虽然被阔大的衣袍遮却了面貌,但我还是看得出她身形单薄,而且她的手中并没有武器。          勃朗希德仍然挺着银戟,看这架式,这银戟不是随时可以把巫女和海莉刺个对穿么……          然而军神没有动,他似乎在蓦然降临的对手身上,发现了什么让他的战斗直觉不能轻视的东西么?          “勃朗希德,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面。”那是一种清新和悦的声音,即使身临险境,即使刀兵加身,这个巫女仍然气度不凡啊……          而这个声音竟然让军神的身躯也震动了起来:“竟然是你!米兰达,你,还没有死!”……         可恶,这个勃朗希德是靠什么弹开我的魔法的?他甚至能够让我的魔法箭反噬我自己?!          “……是反魔法镜……”海莉喃喃道,“勒穆利亚的魔法学院里,会有记载这种程度的法术么……”          “我是军人,不是法师,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拜访魔法学院了……”勃朗希德的话语里竟然透着些苍凉,“自从米兰达走后,我想那个地方应该已经一片荒芜……”          米兰达?!我记得海莉向我提起过她,巫女米兰达,穆西亚人一直以来的领袖,但她已经被怀斯滕杀害了……          耳边又传来了那令人生厌,且令人畏惧的翅膀鼓荡声,一度被我们摆脱了的飞龙们又从我们身后包抄过来,而我们的去路却被这个慢条斯理的“军神”和他的蜥蜴射手们封断。我感到有些灰心,我自己是已经用尽了伎俩,无计可施了……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勃朗希德却迟迟没有下令攻击?!虽然我们很明显已经完全落进他的掌握之中——难道他还想玩什么猫戏耗子的游戏?——战局万变,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在胜机到来时拖延的吧……这可不象是一个“军神”的作风。          而海莉呢……海莉从刚才开始神色也有些不太正常。她的魔法也迟迟没有发动,她是忌惮勃朗希德的“反魔法镜”,还是她的魔法,已经达到了“限度”?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体质看起来相当弱的女孩子,就算她有足够的魔法力,也难说有足够的体力应付这样长时间的剧战和奔波啊……我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可就在这战斗的节骨眼上,勃朗希德和海莉却真的象是聊起天来了——难道他们的话题会比眼前这关乎生死荣辱的一战更重要些?这个局面似乎也让军神的部下有些耸动起来……          勃朗希德只是微微侧身,他身后的阵列随即恢复了安静和严整。但这个老家伙仍然没有要动兵的意思,他究竟在等什么?          “听米兰达婆婆说过,高级魔法和终极魔法在勒穆利亚早已经失传了!难道——”海莉忽然叫了起来,“你也认识‘他’,反魔法镜的能力也是‘他’给你的吗?……”          “军神”也有些动容了:“是的,我也没想到,这些年沃荑公主流亡海外,竟然会成为‘他’的弟子——除了‘他’,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有这样的法力——或许,行踪不定的‘他’根本就属于另一个世界……”勃朗希德的眼光忽然变得更深了。          “另一个世界”?这个提法让我有些过敏——这个另一个世界的“他”又是何许人物?          “如果你真的认识他,如果他愿意赋予你法力,那么……”海莉的语气陡然激动和兴奋起来,“那么,我们本不该是敌人的——”          “不,这一仗必须继续!”勃朗希德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因为我是军人,而这可能就是勒穆利亚重新统一,恢复和平的最后一仗了!”          “和平统一?!”阮达尔忍不住插了进来,“在怀斯滕的旗号底下?!”          “无论在谁的旗号底下,这场内耗该结束了!”勃朗希德冷冷说道,“我真懒得同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说话!我还记得你是怀斯滕元帅的传令副官!”          受到了侮辱的阮达尔脸色涨得通红,蜥蜴人感到羞耻时候的神情颜色,可真是比人类的表情要可怕得多了……可这个勇悍的阮达尔却只是强忍着这屈辱,没敢在这军神跟前发作起来。          勃朗希德的眼睛只是盯着海莉:“沃荑公主,这片沼泽陷入内乱,远离繁荣已经很多年了,人民已经厌倦战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勃朗希德平静地说道。                  “既然,我们的‘军神’已经决定了立场——”海莉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你刚才还浪费时间说那些多余的事情做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有流血杀戮。”勃朗希德一字一顿地说,“我给你们一个说话的机会,是要让你们看清形势——现在你们除了放下武器,别无选择……”          “哦……”海莉轻声道,“如果单单是为这个,似乎并不需要将军你停下战斗,专门开导我们吧……”          我们面临着的是一种怎样的局面,我们自己会不明白么?……实力悬殊,穆西亚人早已经抱定视死如归的决心啦。          “不,有的事情还是需要强调一下的……”勃朗希德挥了挥手,几名蜥蜴卫兵正在把什么东西从他们的队列中搬出来,噗的一声,那堆东西在我们的马蹄前散作一地。          我只感到一股浓重的血的味道向我扑面而来,带着那种让我感到芳香和甘甜的可怕感觉……我看见海莉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只是因为阮达尔在一旁用力地扶持着,海莉才能继续坐稳在马背上。我这才看清楚了,勃朗希德想让我们看到的那些东西……          那是头颅,许许多多沾满鲜血的头颅,那是蜥蜴人和人类的头颅!          我想起了那流血的溪水,我的本能所看到的凶兆,竟然已经实实在在地应验了啊。          “是的,你们都看清楚了就好。”勃朗希德摇头道,“穆西亚人已经全军覆没!”          “那是接应我们的人,他们竟然已经全遭了毒手……”阮达尔的声音已经变得喑哑。          “不可能的!”海莉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但她显然没有失去最后的希望和勇气,“就算米兰达婆婆不在了,穆西亚人当中仍然有很多出色的魔法师!就算你是军神,也不可能这样轻松把她们都消灭掉!”          “不要同我再提米兰达!”勃朗希德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寒意,“……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就算穆西亚人仍然有漏网之鱼,也不会再形成力量。今天沃荑公主一败,勒穆利亚王统就不会再有纷争!”          “既然军神阁下已经料定必胜,还同我们罗嗦什么呢。”海莉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          “我已经说了,只要沃荑公主一败,这个国家就不再需要流血!”勃朗希德森然道,“只要你放弃无谓的抵抗,我可以放过这里其他所有人,所有还活着的人!”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对于善良的海莉而言,这确实是一个“诱惑”,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我会不会也有那样的想法?……          海莉长吸了口气:“我知道军神的保证同怀斯滕的有所不同——”海莉转过头面朝着我们,她的神态有些戚然但不失镇静,“我现在,郑重请求大家离开!”          海莉,这是个怎样的女孩啊……          “公主!”阮达尔急道,“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大家的心意?能奋战到今天的穆西亚人,都已经是一往无前的死士!”          “生命是珍贵的,谁也无权漫言死亡。”海莉淡然道,“阮达尔,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权自己选择,生死关头,请不要再用什么死士的标准来为难大家……”          “不,我们感到光荣!”阮达尔的部下们不为所动。          海莉叹了口气,她把目光投向了我:“那么你走!兰若,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没有必要为我们之间的冲突付出代价……”          是的,这场冲突本来同我无关,可海莉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我刚刚被莫名其妙地卷进这个世界的时候,困处在漫无边际的沼泽当中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有一种感觉比死亡的恐怖更加可怕。          那种感觉就是孤独,孤独无助。          我是一个“怕死”的人,我已经不止一次在可以自我牺牲的时候放弃选择牺牲。可现在我如果离开,能得到什么?苟活下来重新面对这个陌生的、充满敌意和孤独的、没有一个朋友的世界么……我不敢细想,无暇细想,再想下去,或者我也会动摇,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离开,我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的……          在这刀兵加身的关头,我竟然又走神?!对于一个军人而言,这是最不合格的表现,我忽然直冒冷汗,一个不祥的念头蓦地击中了我。          我只见到眼前剑光一闪,一点点缤纷的血花正随着溪谷的轻风四下散开。                  “沃荑公主!”我看到穆西亚人已经拥了过去,满身是血的海莉已经坐不稳鞍鞒,在阮达尔的怀抱里缓缓倒下。          海莉的宝剑跌落在我的跟前,那上面沾满了最触目的鲜红色。          是这个女孩自己刺伤了她自己!海莉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保全我们么……          “海莉怎么样?她怎么样了?!”我冲着阮达尔大喊。          “她割破的只是脖子的静脉,”阮达尔的神色里带着惶急,“需要给她止血……”          我从阮达尔怀里接过海莉,还好,这个小女孩力气也小,她还不知道怎样用剑造成最可怕的伤害吧……我匆忙撕下一片衣角替海莉包扎着,这个当口,敌人会给我们施展治疗魔法的时间么……          “让我看看公主!”勃朗希德果然按捺不住,但阮达尔的部下们死死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战终于到了最后一幕了!我把海莉交托给另外一名战士,在最后被毁灭之前,我还有一些魔法可以挥霍。          几头双足飞龙已经迫不及待地窜了上来,它们正好迎上了我用魔法宣泄的郁恨。在冰与火的炼狱里长眠吧,可悲的怪物。如果生命注定要被毁灭,就让这毁灭来得壮观一些吧。如果死亡需要一个仪式,我宁愿那不是埃拉西亚的封棺落葬,而是一场祭典,一次狂欢……          我入魔一般地发动起那些制造毁灭的法术,飞龙和蜥蜴人再一次被这骤然发动的魔法杀场击退。我的疯狂表现不但让自己感到意外,甚至也让勃朗希德吃了一惊:“女人,方才我一直也在注意你!穆西亚的巫女当中,什么时候多了你这样一号人物的!”          现在军神亲自投入冲锋!他从我的火墙和霜环之间快速切了进来,迅捷雄勇的英姿,让人不再感到任何一丝龙钟老态。“反魔法镜”的威慑一时之间让我措手无计,而阮达尔和他的部下只有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然而只是一个照面!我看见军神的坐骑已经从穆西亚人的人墙中撞了进来,他银闪闪的长戟已经直指我的咽喉!          我的身边就是负伤的海莉,我不能再退!我咬紧牙关,一剑向勃朗希德的银戟劈了过去。          铮地一声剧震!我的剑已经脱手飞出。我感到我的整个右臂已经被撞得麻木,右手的虎口鲜血直流。但勃朗希德的冲击势头也略略顿挫,阮达尔和穆西亚人连忙回过头来把军神截住。          “好剑,剑法也还不错!”勃朗希德微微怔了一下,但他霍地一挥银戟,又已经把阮达尔他们震得散开,“可我不会一直手下留情的,这一仗总要有个了结!”          军神的戟尖又一次递了过来,而在我们的身周,霜环和火墙的魔法威力已经消退,而我再没有精神、也没有功夫重新释放法术。双足飞龙们又在蠢蠢欲动了!而我甚至来不及去拾我被震落的剑。我知道现在一切再不能挽回啦,我不再理会勃朗希德的银戟,只管侧转身挡在海莉的马前。这个小女孩仍然在战士的怀里昏迷着,她已经为我们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可我们怎能这样的方式来接受军神的仁慈?……          然而军神的银戟却没有真的刺上来,难道他真的又有什么良心发现?          我睁开眼睛,为自己的安然无恙感到诧异。我转过头,看见了勃朗希德竟带着一副比我甚至还要诧异的古怪神情。          军神竟然暂时放弃了攻击,而阮达尔他们也没有再轻举妄动。飞龙并没有扑过来,勒穆利亚和穆西亚军人,双方的目光竟然都仰了起来,朝着一个出乎我意料的方向。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向高处望去,我看到在溪谷两侧高耸的岩壁上,不知什么时候飘然出现了几十个棕色或灰色的身影。          怎么,那些是什么人?他们身上的宽大袍子和斗篷,遮住了他们的本来面目,我甚至分辨不出,他们是蜥蜴人抑或是人类。他们的身形并不特别,但那副派头,仿佛确实有些来历……这样陡峭的山壁,他们是怎样突然出现在制高点上的?          看到勃朗希德的那副神情,这些人恐怕并不是他的帮凶。在这个军神的眼皮底下,居然能够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我只盼这些不速之客是友非敌。          “穆西亚的巫女们,”勃朗希德神情肃然,“这一下你们终于全来了……”                  巫女?我心头一振,如果这些人都是海莉的朋友,如果她们都具备与海莉相当的、甚至更高的实力,这一战的走势,或者将完全不同!          阮达尔和他的部下们显然再一次从疲惫和沮丧中活了过来,他们不顾一切地把勃朗希德从我和海莉身边挤开,沃荑公主跟前,再一次被她忠心耿耿的卫士们守住了!          一道道闪电、一团团冰球从山头击落,雨点般倾洒在敌人的队列当中。这些巫女们的出手果然不同反响!勃朗希德自然也看到了被魔法师集团从意想不到的高处打击所造成的被动,他立即调动飞龙全力向巫女们占据的山头扑去。这才是一场真正的剧战!密集的闪电和冰球把那些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成片地从半空里击倒。而我也看见几个巫女被蜥蜴射手们发射的冷箭击伤!不过片刻之后,溪谷当中的穆西亚人和勒穆利亚人双方都已经不太顾得上交锋了,而只在一心躲闪那冰球和闪电,以及飞龙乱坠的尸体。要知道这些大家伙的尸身,跌落下来可不分敌我啊……          “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下雨还要收衣服啊……”阮达尔咋舌道。          在慌慌忙忙之中,我可没功夫分辨他的这种幽默灵感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些笨重的大尸体坠落下来的姿势,如果有机会站在巫女们的山头上慢慢欣赏,或许是一件很消遣的事情,但在这溪谷中不行,在自己随时会被砸成肉饼的时候,我可没有蜥蜴人那样的妙语。          注意护住海莉,她仍然昏迷啊……我竭力在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喊道。我们不得不下马,因为在马上躲闪坠物肯定不如在马下敏捷。但我竟然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腿!忽然用力着地让我一阵剧痛翻倒,而我看到距我不远的勃朗希德竟然在这一片混乱里再次向海莉迫近!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心头暗叫不好:勃朗希德一定是看到抢占制高点要付出比较沉重的代价,所以企图先挟持公主,让巫女们投鼠忌器吧——          我想要挣扎起身,但这时不巧一具飞龙的巨大尸体竟然朝我当头落了下来!我只有连忙侧身滚到一边,侥幸逃过这一劫,可一身泥尘让我感到狼狈不堪——要命的是,我的腿更是痛得直不起来了!          勃朗希德正在接近昏迷的海莉,他很轻松地放倒了阮达尔和另外两个勉强迎上来的穆西亚人,现在他已经毫无阻挡地站在了海莉跟前!          不!我急得差点晕了过去,我只感到眼前闪过一阵金星,我只怕我即将看到的,是勃朗希德银戟的沃血啊——          那一瞬间后,勃朗希德的银戟仍然闪闪发亮。那一瞬间,一道灰色的影子忽然闪到了军神和海莉之间!          那是魔法师的瞬间移动……我稍稍喘了口气,我这才感到长时间的战斗也已经让我接近虚脱。          可单单是这个巫女,能挡住军神勃朗希德么?          军神似乎并不畏惧魔法,魔法师在他面前就丧失了最有效的手段。抢在海莉身前的这个巫女,虽然被阔大的衣袍遮却了面貌,但我还是看得出她身形单薄,而且她的手中并没有武器。          勃朗希德仍然挺着银戟,看这架式,这银戟不是随时可以把巫女和海莉刺个对穿么……          然而军神没有动,他似乎在蓦然降临的对手身上,发现了什么让他的战斗直觉不能轻视的东西么?          “勃朗希德,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面。”那是一种清新和悦的声音,即使身临险境,即使刀兵加身,这个巫女仍然气度不凡啊……          而这个声音竟然让军神的身躯也震动了起来:“竟然是你!米兰达,你,还没有死!”……             【版权声明】转载需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注明转载于英雄世界(http://www.heroworld.com.cn)。 第三十七章 白骨飞龙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951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米兰达,巫女米兰达还没有死?!正在交锋的两军士兵都耸动起来。          军神的戟尖徐徐垂落,他的语气中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激动:“原来……多谋的怀斯滕仍然奈何不了你……十多年了,他终究还是奈何不了你……”          “勃朗希德,你还决心把这一仗打到底吗?”米兰达的声音依然沉静,她凝立在受伤昏迷的海莉身前,棕色的衣袍正随着溪风鼓荡不已。在她们身后,溪谷两侧的岩壁上仍然被米兰达的巫女们牢牢控制着。我知道,如果勃朗希德要再次悍然发动攻击的话,她们的冰球不会比军神的银戟刺落更慢。          “不,事到如今,我是不会退却的。”勃朗希德的飞龙已经重新振翅而起!“如果我现在退却,我就不是军神,不是勒穆利亚的将军,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你还是执迷不悟!”米兰达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多年了,难道你还看不清怀斯滕的面目?!——你在我们穆西亚人和怀斯滕之间已经保持了十几年的中立,怎么到现在反而待不住了么……”          “你错了,我一直都支持怀斯滕元帅,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他。”勃朗希德打断米兰达,“我只是不想同你直接发生冲突才选择置身事外,可你同怀斯滕一斗就是十几年,这太长了,对于多灾多难的勒穆利亚而言,这实在太长了……”          “所以听到我的死讯之后,你反而向怀斯滕倒戈?!”米兰达的声音里流露着沉痛和不解,“你要彻底消灭穆西亚人,用这个办法结束内战,恢复和平?!”          我不知道在这位“军神”勃朗希德和巫女米兰达之间,过去曾经发生过怎样的纠葛,但我能够感受到,勃朗希德的表态正深深地触动着米兰达。她虽然不愿在两军阵前流露出来,但我能够感受到,这个把自己包裹在棕色衣袍里面的巫女,深深地动了感情。          “米兰达,虽然你没有死,但你改变不了我的决心。”勃朗希德无动于衷地说,“怀斯滕的心中有一个雄伟的构想,而他的构想也符合我的愿望。特拉洛斯一世身前只苟安于自己的王座,让自己的臣民困守贫瘠的沼泽,这对勒穆利亚没有任何好处——自从上一次战争之后,我就知道危机还会来的,如果没有一个奋发自强的计划,这个国家只会面临更大的灾难……”          “笨蛋,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米兰达有些愤然了……          “米兰达,你要明白,我是军人,不是政客。”勃朗希德说道,“你也许觉得我的想法仍然很幼稚,在你这个了不起的魔法师的智慧面前,我始终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我只知道特拉洛斯一世是一个平庸的国王,他是怎么死的,对我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          不,这不太象是他的真心话。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牵制着勃朗希德,让他的每句话都含着几分半吞不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军人,但这绝不是一个军人的风格,何况军神?!          “勃朗希德,你是不是受到了胁迫?”米兰达肃然道,“是不是怀斯滕真的挟持了你的家人?”          “军神不会受任何胁迫的!”勃朗希德板起了面孔,“我只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情!——怀斯滕万一不是那么想的话,那么他会接受他的教训……”          “而我打这一仗,只是为了勒穆利亚!”勃朗希德的银戟重新举起,“米兰达,我本来一直希望终此一生不用这样方式同你对面,但也许这就是命运!”          “命运!……原来‘飞龙少年’也开始相信命运了么……”米兰达摇了摇头,她展开了双掌,瞬息之间,溪谷当中的所有穆西亚人,已经被她包裹在一道耀眼的光环当中。                  不待勃朗希德的飞龙全面发动攻势,巫女们的冰球和闪电就雨点般地洒入溪谷中!          怎么,米兰达的部下也已经孤注一掷,甚至不顾惜会误伤谷底的战友和她们的领袖了?          不,所有的冰球和闪电都没有伤到穆西亚人!一颗颗魔法流弹在飘飞近米兰达绚丽的光环的时候,就被悄无声息地融化掉了似的,隔着那五彩的辉煌,我能清楚地看到海莉那受伤昏迷中的俏脸,还有阮达尔和其他蜥蜴勇士们瞠目结舌的神情。不仅仅是魔法,这个光环同时也有效地抵御着来自飞龙们的实体攻击!那些威风凛凛的大家伙无可奈何地在它的光华外缘逡巡着,仿佛正面对一道铜墙铁壁,又仿佛一群畏火的蝗虫在回避带烟的火炬。甚至勃朗希德的蜥蜴射手们射出的锐利箭头,也钻不透这虚空中凝成的光墙!米兰达,用一种我从未听说过的高深魔法,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上竟然布下了一个“避难所”式的结界,难怪山顶上的巫女们可以放手开火了……          “兰若,你也快进来啊!”阮达尔忽然如梦方醒般地向我叫喊。          一个大冰球正好在我身侧炸开,而腿上有伤的我没能完全避掉。如果不是我刚才已经打开了“御魔”光环,我可能就已经完啦……可那阵子寒气仍然钻进了我的骨髓,弄得我叫苦不迭:“笨死啦,我怎么没有把御寒术也一起打开……”我这才想起我的魔法书里面是有这个魔法的,但我原先只是比较了解适应大兵团实战和自我防身的那些魔法,怎样灵活运用这些五花八门的伎俩,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兰若,你在做什么,快进来!”阮达尔的语气里透着焦急和诧异,“你怎么滞留在米兰达的光环外面?”          难道是我想这样啊……真是有苦说不出。米兰达为什么在布下光环时偏偏把我遗漏在了外面?——难道是她方才还不认得我,没把我当作自己的战友吗?          我挣起身子,迈着伤腿向米兰达的光环接近,但那些可恶的飞龙也已经察觉到我身处“避难所”外边了。这些有劲没处使用的家伙开始一窝蜂朝我拥了过来,我根本没有独力抵挡它们的可能啊……          我立即放弃了抵御飞龙的任何幻想,只有没命地朝着米兰达的光环奔去,自从戎以来,我在战场上还从没有这样狼狈过……          可就是这样狼狈万状似乎也救不了我!在即将接近米兰达的光环的时候,腿上的伤痛再一次把我自己掀翻在地……噢,可诅咒的神!你一再戏弄着我,现在你是不是终于想终止这场游戏了?不管是狼狈还是风光,终究还是这样一个了局!看着飞龙的利爪朝我身上踏落,我好象已经疲惫得忘了恐惧……          一道闪电在我面前横空而过!一股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即震得我七荤八素。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三五头飞龙已经翻到在我的身边,别的飞龙也被惊得倒飞了开去……好厉害的闪电魔法!这个魔法师的法力看来又不知比海莉公主高了几倍……我不由得咋舌不已。          “还等什么,快进去呀。”听清楚了,那是米兰达本人在向我说话,“这是个抵御一切攻击的结界,里面是安全的,敌人攻击不了我们,可我们也无法攻击敌人……你还犹豫什么呢——真是奇怪,我施展的‘神圣庇护’并没有把你排除在外啊……”          飞龙们再次蠢蠢欲动!我顾不上腿痛,只有一跃起身。我看到米兰达本人竟然也已经站到了光环外侧,刚才她一定是为了救我,才不得不冒险走出结界释放闪电吧……          可勃朗希德的蜥蜴射手们立即看出了便宜!不等飞龙们攻近,密集的箭雨已经向我和米兰达袭来!          “退,快退进去!”米兰达一边用“暴风神盾”格挡着流矢,一边牵着我的手向身旁的光环移去……          我只感到自己眼前一花,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我硬生生地推开……          “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我听到了米兰达的声音,她显然已经进入了光环——可我却失去了她的手,刚才似乎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硬是把牵着手的我们分开……          而我仍然孤零零地站在“神圣庇护”的光环之外。          “难道这个光环本身排斥你……”米兰达的语气里透着不安,“这不可能,这是来自神圣的庇护啊!……这怎么可能……”          不,也许我本来就不在被神庇护的行列……                  真有你的,万能的神,你可真是伟大啊……我的心中狠狠地诅咒着。          蜥蜴人停止了射击,不然我一定已成了刺猬,但这只是为了让飞龙们待会把我撕成碎片。          飞龙们也没有立即攻上来,我知道,这不是对我的仁慈。          敌人是在给我们“考虑”的时间,他们不攻击我,却可以引诱米兰达再次走出结界来救我——如果米兰达真的那样做,他们这一回一定准备好了圈套。          不过,这一点敌人能够想到,我能够料到,作为穆西亚人领袖的米兰达难道会不知道?          她不会再以身犯险了,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她这样做到一次已经足够。她是穆西亚人的领袖,海莉公主、穆西亚人全体的命运,乃至她所努力争取的勒穆利亚王国的未来……其中哪一个都比微不足道的我重要百倍吧……          而我苟延到现在,不知已经带累了多少人……就连高炎、还有我那些忠勇的骑兵战士们,也已经葬送在异度深渊之中了……我再没有伙伴,再没有真正重视我、珍视我的人……我凭什么还要求不相干的人为我付出牺牲……          我只有咬着牙面对最后的敌人了,我发现自己现在只有赤手空拳。刚才我的剑已经被军神震落,现在我即使想垂死一战,也没有轰轰烈烈去搏的起码条件……          “给你,你的剑!”一个声音忽然贴着我背后响起。          阮达尔……真的是他,在这一战里,他已经是第二次把雷的剑送回我的手里。          他的背脊正贴着我的背脊,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蜥蜴人那与人类少许不同的温凉体热。          很显然,阮达尔也已经脱离了神圣庇护,他仅仅是为了递剑给我么……          “有一个人护住你的背后,你可以在包围圈里坚持得稍微久些……”阮达尔平静地说道。          “你该退回去,你这是何苦……”我感到自己有些不能自已。          没想到这一刻仍然有人会站到我的身边。而且,是一个同我萍水相逢的蜥蜴人。          阮达尔,你还是快退吧。无论如何,我已经永远记得你了……          然而阮达尔没有退,很快,他也就没有机会再退了。飞龙们已经再次攻上!“握紧剑,保持姿势——”我自己勉励着自己,虽然在腿伤之下,即使保持一个端严的姿势也不是十分轻松的事情,虽然这样做恐怕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我挺起剑再次催动起自己擅场的火墙术和冰冻环,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          山壁顶上巫女的冰球这一次救了我们!这一次她们的攻击幸运而准确地集中洒落在我和阮达尔的身前,迫近我们的那些飞龙被再次打散。          “米兰达,你以为就靠这个打法就可以消遣我吗?”对面勃朗希德的声音已经带着些许怒气,“你以为我真的对付不了你那些偷袭的巫女吗,你以为神圣庇护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吗……”          蜥蜴射手和飞龙们暂时放弃了我和阮达尔,他们全力向制高点上的巫女们发动反击!不久之后又开始有飞龙的尸首从山壁间翻落下来,全力应付敌人包围的我无暇仰头留意高处的战况,但伴随着身边越堆越多的飞龙尸体,击落在山谷里的冰电魔法显然也严重地削弱了……          这一战威名赫赫的飞龙军团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但军神勃朗希德显然仍充满了斗志,而战场上的飞龙似乎仍然不断得到补充,他们的攻击性看来并没有真正被削弱。          谷顶的杀伐声已经逐渐淡落,我不知道那些巫女是真的被不幸歼灭了,还是至少被击退了。看来勃朗希德已经成功压制了来自头顶上的威胁,他很快又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我们了……          果然,军神忽然带着挑衅地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算错,你的神圣庇护马上就该失效了,米兰达。”                  “你知道这个魔法?难道你真的也接受过‘他’的传授?……”米兰达的声音里带着惶惑。          在海莉、勃朗希德和米兰达口中,一再提到的这个“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不过在那一刻,我根本顾不上考虑这个。在那一刻,我只看到米兰达周围那夺目的光环正在逐渐黯淡消失……          “神圣庇护是一种无敌的保护性魔法,但它有相当致命的施法间隔。”勃朗希德面无表情地陈述道,“米兰达,你不该天真到认为可以在一次庇护的时效内,仅仅凭借那些巫女的火力,就压制住我的飞龙军团。”          “这一段施法间隔即使只是片刻,但在这一仗里,却已经足够致命。”勃朗希德的戟尖直指着米兰达,“你的巫女们已经被我从位置上逼退啦,在这片溪谷里面,你想单凭自己来抵挡我的千军万马吗?”          我暗暗叹了口气:再高明的魔法师,在战场上毕竟还是脆弱的。他需要强有力的战士为之提供保护——穆西亚的巫女们是出色的,但穆西亚人现在缺乏足够的战士来支持。——看来,在溪谷上游的那场歼灭战,对于穆西亚人确实是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或许正因为如此,即使还没有遇到这些魔法高强的巫女,勃朗希德就已经现出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          这是所有飞龙的总攻!它们的来势是那样汹涌,即使米兰达无与伦比的杀伤魔法不断把飞龙放倒。但飞龙的攻击波仍然如同一股巨浪向她卷来。那些不断堆积的飞龙尸体本身也成为了这股被推动着的浪头的一部分,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令米兰达那绚丽的闪电、冰刀和火球布成的杀阵也黯然失色。穆西亚人被这一股势不可挡的冲击完全打乱了阵脚,可如果他们不四散开来,那些排山倒海的敌人,不,即使是他们排山倒海的尸骸,也足够把他们撞得粉碎。          可这样一来,米兰达的身边终于失去了最起码的翼护,战士们都被打散了,现在她只有用暴风神盾独力应付蜥蜴人的箭雨。趁着那阵箭雨,十几头飞龙掩杀而至,现在这个伟大的巫女还有机会施展腾挪手段么……          可我也没有多少机会来为她担忧了,阮达尔一声低吼,我看到又有七、八头飞龙向我俩围了过来。我想要重新点燃火墙,可我突然感到自己头脑中一阵眩晕——很显然,我的魔法力这一下又已经接近耗竭了……          一个念头在这时候飞闪而过,不知道是幸运抑或不幸,在那一刻我终于再一次想起了“那些”咒语。时过境迁,我无法估计,在目前这个局面下,“那些”咒语会带来怎样的效果……          我只听到耳边传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怪响,我听到我背后的阮达尔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然后他一定是惊得便说不出话……我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周围的局面,我只是看着一股暗红色的脓血正流过我的脚边,那一定是飞龙尸体内开始凝固的血液……          在整个战场之上,一具具森然的白骨架子,正在挣破飞龙的尸肉,在一遍淋漓的浆血中摇摇晃晃地站立了起来……          “飞龙?!……白骨飞龙?……”阮达尔生造了这样一个词组,他显然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使是那些强悍的飞龙也禁不住这样的触目惊心。虽然这些被我勉强召唤出来的飞龙骨架,很难说真正有什么战斗力。它们连维持站立都有些勉为其难,就更不用说漏空的骨头架子能象它们生前那般飞翔了——然而物伤其类,同伴这样惨烈的死状,似乎彻底打击了那些飞龙的斗志……即使有勃朗希德和他部下的蜥蜴人一再弹压,飞龙们还是远远地飞高了起来,暂时脱离了这片血腥得让人作呕的战地。          “米兰达,这难道也是你的魔法?”勃朗希德的语气里带着严峻。          “不……”米兰达轻声应了一句,这骤然面临的景象似乎让她也有些惊魂甫定。          “除了你,勒穆利亚还有其他人懂的黑魔法吗——”勃朗希德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不,这不是寻常的黑魔法,而是黑魔法中最最歹毒的死亡魔法——这种魔法,只有那一场战争中的神秘敌人曾经使用过……”          似乎有一种力量正在燃烧着军神,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可怕:“我一直留有余地,但我没想到你们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会同那最邪恶的力量联合!——看来我错了,我只有用最坚决的方式来扑灭它!”          军神再一次亲身发动冲锋!我忽然感到方才的一切战斗这时如同儿戏。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勃朗希德,如果他真正下了决心的话……已经汇聚成一片的白骨飞龙被军神的骏马撞得支离破碎,只是在一瞬间,勃朗希德就已经掠到了米兰达跟前——          ——不,军神的目标不是米兰达,而是海莉!——          勃朗希德闪过了米兰达,手中的银戟已经毫不留情地向昏迷中的海莉刺去……                     【版权声明】转载需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注明转载于英雄世界(http://www.heroworld.com.cn)。 第三十八章 斥退敌兵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884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在军神不可动摇的决心面前,白骨飞龙孱弱的本质随即暴露了出来。我情急之下迸发的召唤骷髅的“本能”,还不足够自如地操纵那些庞然大物的身躯。那些血淋淋的骨架子是吓人的,但事实上它们根本没有起码的战斗能力……          瞬息之间,勃朗希德已经单枪匹马穿过了白骨飞龙的挡墙,袭近海莉的身畔。          “海莉……”我看见军神的银戟尖上闪动的寒光,我和阮达尔都想不顾一切地抢上前去,但是,我们太远了……          我只见那一道寒光闪过!一缕人类血液里特有的芳香依稀飘来,刺激着我早已堕落的嗅觉。在飞龙肮脏、浓重的血腥味里,这股芳香让我肝胆尽裂……          军神的战马一声长嘶!那是他杀得性起的坐骑被猛然勒止而爆发的愤怒。军神的银戟已经抽回,那闪亮的戟尖上已分明地染上了几点血花。          “你果然宁死也要阻止我啊……”勃朗希德的声音明显地颤抖着。          棕袍的米兰达,再一次现身在勃朗希德和昏迷的海莉之间,刚才军神疾驰的战马超过了她,但这个魔法高强的巫女,再一次用瞬间移动护住了海莉。          可是赤手空拳的米兰达,又是凭什么挡住了勃朗希德刚才致命的一戟的呢?          “身为万人景仰的‘军神’,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女孩这样下手!”米兰达大声地质问着,她的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动不已。          “退开吧,米兰达。”勃朗希德叹了口气,“你已经受伤了……下一次攻击,我的戟就收不回来了……”          “军神已经变了,变得令人难以置信地无耻。”米兰达冷冷道,“除非你死或者我亡!我绝不会让这个无辜的孩子被你伤害!”          “你不需要用话激我……”勃朗希德懊恼地说道,“她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她是这场战祸的根源……”          勃朗希德的银戟重新作势挥起,然而米兰达寸步不移!“我看过你刚才的战斗表现,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有必杀之心……”她声音坚定地张开了双臂,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舒展的衣袍上点缀着新鲜的血迹……“神圣庇护”的眩目光华,再一次把她身后的海莉严严实实地笼罩了起来。然而,米兰达自己并没有退入光华之内!          “勃朗希德,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而让你愤怒的黑魔法,同沃荑公主毫无关系。”米兰达平静地说道,“公主和你一样,曾经是‘他’的学生。你不会不了解,做‘他’的弟子需要遵守怎样的规条……”          “如果你一口咬定穆西亚人在滥用黑魔法,那么请直接冲我来好啦,”米兰达朗声道,“别忘了我是巫女米兰达,勒穆利亚唯一兼通光明魔法和黑魔法的巫女米兰达!”          “刚才使用堕落的死亡魔法的人,终究还是你本人吗……”不仅仅是声音,勃朗希德的整个身躯都在激动中颤抖着,“几十年了,你还是走了这一步……为了这场争霸的胜利,你还是走了这一步……”          “我原本想用一种尽量和平的方式了结这一切的……”军神的目光投向海莉,他的神情里似乎略带歉疚,“不过看来事到如今,我们谁也不能后退一步了……”          “停手!军神,等一下……”我终于还是抢上前去,在米兰达和勃朗希德准备最后火拼的时候。我的心是纷乱的,我看不清她和他之间到底有多少渊源和恩怨,我也说不准半死不活、患得患失的自己,在这场本来与我毫不相干的争霸战争中,该当找一个怎样的立场……但我很清楚,勃朗希德的愤怒因我而起。          此刻,那些缺乏足够活力的白骨飞龙仍然在穆西亚人和飞龙军团之间漫无目的地彷徨着,让勒穆利亚的军队畏缩的,其实并不是它们的实力,而是它们造成的可怕景象……此刻,我根本没有能力驱役这些诡异的大家伙攻击孤身侵入的勃朗希德,而勃朗希德也没有命令他惊魂甫定的部下和飞龙进攻那个骤然出现的白骨方阵。我知道,只要这个军神下定决心,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对抗残存下来的所有穆西亚人。我已经见识到他的厉害,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走上了前去。我不能一声不吭地闪在一边,而让米兰达代我承受军神的怒火。——沼泽世界的这两个伟大人物之间,似乎存在着深深的误会——我不知道,这误会真地已经不可能挽回了么……          “你的对手是我。”我提起剑,用一种近乎傲慢的语气面对着军神,“让你的军队颤抖的人,不是米兰达,而是我。”          “你——?”勃朗希德的语气里充满了诧异,“你是说,操纵尸骨的黑魔法师,是你——?”军神掉转银戟,直指向我的面门:“你是什么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叫兰若。”我扬起头,深吸了口气。          我已经很累了,但这一刻,我握剑的手仍然很稳定。                  “兰若?……在这个世界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象这样的一个名字……”勃朗希德沉吟道。          是的,我原本不在这里,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你是说——沼泽外面的世界?!”勃朗希德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          军神这突然而又莫名的激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可不知道,我的那个世界,是在沼泽的“外面”还是里面,前面还是后面……我无法描述那种穿梭空间位面的特殊感受。骤然之间,便有一种力量把我从那昔日的矛盾漩涡里夺了过来,然后遗弃在这片浩瀚无边的沼泽世界里——一切仿佛都太过偶然……          “无论如何,你的出现再一次印证了我原来的想法……”勃朗希德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这个世界并不是孤立的,会有不速之客不时闯进来!……几十年前,那些黑色的敌人给勒穆利亚带来了死亡的恐怖——没想到,几十年后,会在你这样一个女人身上,让我们重温了那种来自死亡的邪恶力量……”          “黑色的敌人”?勃朗希德指的是什么?我暗暗吃惊。          “不把这股力量彻底消除,勒穆利亚就永远没有安宁!”军神大喝一声,手中的戟如同山岳一般向我压了过来。          我硬着头皮举剑相迎,在方才军神和米兰达纠缠的当口,我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护身咒语都加持在身上,但那雷霆一击,仍然击破了我的防御——什么魔法都没有用,什么招式都没有用,一股剧烈的震荡掠过我的全身,我不愿再度屈辱地弃剑躲闪,但我立刻发现自己这样逞强是多么的错误……我的手仍然控着剑,但我的心已经控不住我的手。手臂上传来的,不再是痛,而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麻痹。我感到嗓子眼底下涌起一丝甜味,此刻我的胸臆间有如沸水翻滚,受伤的腿痛得我半跪下来……我再支撑不起臂膀,只能让剑尖顺着手臂垂落到地面。          “剑不错,剑法也不错,但你力道实在太弱!”勃朗希德的银戟,就闪烁在我的眼前。“你还不足为害,但我不会等你把黑魔法炼成来害人的!”          军神的戟在缓缓地递向我的咽喉,我的抵抗力已经被粉碎,这个蜥蜴人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还是想延长我死前的恐惧?          不,我的心念一闪。          他是在试探米兰达,他想看看米兰达会不会继续回护我,回护一个使用死亡魔法的来历不明的人……          勃朗希德的外表虽然顽固而坚定,但我仿佛能体会到他的内心涌动着某种矛盾不安。事实上,他一定也在踌躇着,犹豫着,他需要别人的行动,帮助自己下定决心……如果米兰达真的出手,如果米兰达真的象救海莉那样舍身救我,军神又会怎么做?          他是不是就可以放下最后的顾忌和牵挂,毫不迟疑地给穆西亚人最后毁灭性的一击?          不,米兰达对我这个陌生人的回护已经够多,方才她不顾勃朗希德的误会,也没有向他说明召唤白骨飞龙的人究竟是谁,这样做,其实已经有为我而损害穆西亚人的危险……          海莉和米兰达,虽然只是邂逅相识,但她们值得我付出最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性命,这就够了。勃朗希德的戟刺向我咽喉的这一刻,我感到的竟然是轻松和安宁:我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但我毕竟没有在陌生人当中死去。          这个世界没有不死族的王国,那末,我的灵魂在死后应该能够安息,至少不必担心它被恶魔夺走了……                  不知觉间,我已经闭上了眼睛——可勃朗希德的戟刺得再慢,那一刻也未免太长了——我还没有死,这怎么可能?          我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不是勃朗希德锐利的戟尖,而是蜥蜴人阮达尔已经遍体鳞伤的背影。          “我不许你碰她,只要我还能站直在这里!”阮达尔扯着嗓子嚷道,他嘶哑的声音可实在难听。          呵,这个畏惧军神的蜥蜴人,怎么陡然变得这样果敢起来?          阮达尔的这种变化,恐怕就连勃朗希德本人也感到了一些诧异:“赫,就凭你?你想用什么来阻止我?”          “你确实威不可当,但你只能杀死我们,不能打败我们了。”阮达尔愤然道,“因为你再不是军神,再也不是了。”          “军神不是你封的,”勃朗希德哼了一声,“自然也不靠你一个叛徒来承认。”          “勃朗希德,你被称为军神,不仅仅是因为你有军威!”阮达尔鼓着一口气道,“我们敬畏你,是因为你公正严明,疾恶如仇——可现在的军神已经成了杀人机器,是非不分了!”          “混蛋!”勃朗希德勃然,他戟尖的银光轻轻闪动,只一击便把阮达尔打翻在地,“我在为我的信条而战,我厮杀只为了勒穆利亚早日获得和平!”          “你的狗屁信条哇……”阮达尔捂着身上的伤口,咬牙切齿地说,“你凭什么怪罪使用黑魔法的人?今天军神大人没有使用黑魔法,但你杀的人比谁都多!”          我只看见勃朗希德的身子猛然一震,我想起了军神方才向我们炫耀的那可怕的战果,那些穆西亚人的头颅,那条被鲜血染红的溪流……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勃朗希德喃喃中重复着,似乎在竭力说服自己,“如果不是你们为了争权夺利负隅顽抗,这场最后的屠杀是可以避免的……”          “你仍然要迁怒于人吗?”受了重伤的阮达尔吃力地重新直起身子,依然坚定地挡在我的身前,“争权夺利?我们争取的只是最起码的生存权利啊……”          “要我重复多少次?!”军神冷笑道,“我不想要你们的命,只要你们交出沃荑公主,这场战乱就结束了,我会以我的荣誉,保证今后所有穆西亚人象一般平民那样安居乐业……”          “我们怎么能把公主交给你,交给怀斯滕!”阮达尔恨然道,“其实公主根本无心王位,但她已经是特拉洛斯王室的唯一骨血……”          “唯一骨血?你开什么玩笑,”军神似乎感到意外,“沃荑公主只是已故老国王的外孙女,尽管怀斯滕有些专权,但特拉洛斯二世有合法的血统……”          “怎么,原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此时米兰达也来到了我的身边,现在那绚丽的光华已经把我包围。在阮达尔用激将的话语绊住勃朗希德的这一会儿之间,这个兼通光明和黑魔法的巫女,终究找到了把我也纳入她“神圣庇护”结界的办法了么……          我的心中忽然感到一种不同寻常地宁定,即使身处这凶险万状的战场,我感到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我……或许也是因为这结界的力量?被隔绝在结界之外的白骨飞龙们,纷纷颓然倒地。勃朗希德的蜥蜴射手和飞龙,也终于稳定住了军心,战战兢兢地迈过飞龙的残骸,向它们的领袖靠拢过来。方才那一个回合,军神的威严虽然没有败,但他作为一个指挥官,他的领导实在是有些失败了……或许,在以往几十年的战斗中,还没有哪一个场面曾让他如此难堪……          米兰达成功保护了我,但她却放弃了用飞龙尸骨对敌人造成的威慑。神圣庇护的时效不是有限的么,勃朗希德不是可以等待结界的破绽发动下一轮攻势么?          我想,米兰达其实也很在意勃朗希德的误会吧,她恐怕宁死也不愿依靠死亡魔法来赢得这场战斗吧?可是,当勃朗希德发起下一轮攻击的时候,巫女还有什么应付的办法么?                  军神的包围圈已经收得很小,飞龙的利爪离我们已经很近,它们只是在坐待庇护光环的消失。          然而,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战局中,勃朗希德却流露着不合身份地木讷。他没有向他的军队下达任何指令,他的心思似乎已经飘到了别处,仿佛竟然有那样一些问题,比他目前正在面临的战斗,更值得他去关心……          “米兰达,你刚才说了什么?”勃朗希德话语里充满狐疑,“你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公主一死,特拉洛斯家族就绝嗣了吗?”阮达尔脱口嚷道,“怀斯滕已经弑王!”          “这不可能!”勃朗希德皱眉道,“怀斯滕有野心,但他不至于如此……”          “可是实情如此!”米兰达冷冷道,“我还以为明察秋毫的军神大人什么都知道,我还以为军神这些年既然默认怀斯滕的专权独断,大概他真的篡位也不会反对……”          不,专权和篡位,毕竟是两回事情……不会是所有人都支持怀斯滕的倒行逆施,特拉洛斯的合法继承人一旦消失,这个国家剩下的将只有争不尽的权力……          “我不明白……”勃朗希德颤声道,“怀斯滕……并不是一个丧失理智的人……”          “现在,你是不是还坚持站在怀斯滕一边?”米兰达森然道,“你是不是还打算对公主苦苦相逼?!”          “自从怀斯滕俘虏沃荑公主,我们就开始制定这个引蛇出洞,彻底消除战乱的计划;一周之前,我的飞龙军团就已经秘密隐蔽在这里,等待营救公主的穆西亚人进入圈套……”勃朗希德叹了口气,“都城中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都不可能知道……”          原来,穆西亚人营救公主的企图,早已经在对手的计算中么……怀斯滕是不是误以为我是穆西亚人的派出的营救者,才有意把我同公主羁押在一起,让我们方便通风报信么……回想着那两天不堪回首的囚禁时光,我不由得倒吸凉气。          “不过,这是不是谣言呢?”勃朗希德叫道,“是不是走投无路的你们临时想出来的花招?”          “走投无路?”米兰达忽然提高了声音。“你不妨回去告诉怀斯滕,走投无路的,是他自己!”          一片棕色的影子忽然在我眼前徐徐飘落,米兰达解开了她的法袍,在对手面前显现了她的真容……          ……这是……米兰达?!——海莉所说的,“米兰达婆婆”?!          不,在我身边的巫女米兰达,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也许她眉宇间凛然不可冒渎的气度让人感到一些畏怯,但她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米兰达,你不但没有死……”勃朗希德的目光似乎也被巫女点燃了,“你还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的样子……”          “并非不死,而是重生!”米兰达淡然说道。          在众人的错愕中,半空里忽然又响起了訇然的雷鸣声!顷刻之间,刺眼的光剑便在我们神圣庇护的光环之外四下游动,那霹雳般的爆炸声瞬间充满了整个溪谷。          那是闪电,巫女们发出的冰球和闪电。在白骨飞龙惊散了那些活生生的牲畜之后,她们又趁空重新占据山头了么……          “原来,你们还有援兵……”勃朗希德也深吸了口气,“米兰达,不愧是巫女米兰达……”          “这一仗我们都还没有败!”米兰达凝望着军神道,“勃朗希德,你愿意在这种情形下继续血战到底么?”                  闪电和冰球已经重归沉寂,飞龙们也收起了翅膀,降落在遍地横尸的战场上。米兰达的庇护光环再一次黯淡下来,但军神的银戟业已垂落。          “或许,我们还会再在战场上见面。”勃朗希德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盯着米兰达,“但在此之前,我要回王都……我和怀斯滕之间,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军神大人,你应该留下来。”阮达尔略微有些局促,“你的妻儿都在王都,我们应该一道想个办法……”          “正因为那样,我必须回去。”勃朗希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她们一直是王都的上宾,如果怀斯滕另有企图,他会发现那样做是多么地错误……”          我感到米兰达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但她仅仅是握紧了我的手,“让我先看看你的伤,”米兰达平静地说。          而勃朗希德,他略带佝偻的背影,正引领着飞龙军团默默地远去。          米兰达的手掌已经抚过我被压伤的患处,我只感到一阵清新的凉意,片刻之后,我的伤腿似乎已经完好如初。似乎,就连方才被勃朗希德重击而震动的内腑,也已经平复了……          巫女们已经撤下山头,聚拢在米兰达身边。她们正有秩序地分头搜索战场,救治那些负伤的战士。          而我最关心的,还是海莉。我望见她正在几个巫女的簇拥之中。我忽然感到一些不安。海莉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上的剑伤,可她昏迷得实在太久了……          米兰达可以在瞬息间治好我的伤腿,她难道会医不了公主颈上的轻伤?          我看见米兰达跪坐在昏迷的海莉身边,正蹙眉沉思着……在方才凶险无比的战场上,她的神情也没有过这样严峻。          海莉颈上的创口竟然又开始流血,污血里泛出诡异的青灰色。          青灰色的血?!我感到一阵心慌……          “这不是一般的伤,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米兰达尽量维持镇静地说道。                     【版权声明】转载需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注明转载于英雄世界(http://www.heroworld.com.cn)。 第三十九章 溿岚泽城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896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我们离开这里。”米兰达说。          离开这里……我好象才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涵义。是的,这片沃血的溪谷,这片带给我们恐惧和死亡的该诅咒的地方,我们真的可以离开了……          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不,不是因为伤,我的伤已经被米兰达的魔法治愈……可这一战,早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极限。          这一战里,我们已经好几次从毁灭的边缘滑过,事实上,我早已经绝望,只是某种执念在支持着自己做最后的战斗。直到片刻之前,我还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活着离开这片溪谷啊。          “兰若,再坚持一下罢……”阮达尔扶住了我的肩膀,“军神是真的退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的话音里仍然存有余悸。巫女们刚刚把他的皮肉伤治好,但一道道触目的血痕还存留在这个蜥蜴人的身上。          勃朗希德竟然真地退走了,带走了他所有凶悍的飞龙。这场战斗的末段实在太过戏剧,正如它的开始那样不期而至。我仍然不明白军神撤退的真正理由,尽管显露真容的米兰达召来了穆西亚人的第二队援兵,尽管这个巫女的重生表明她获得了某种神奇的力量……但如果勃朗希德下决心战斗下去,穆西亚人真不好说能有几成胜算——军神还有余力,事实上,在战斗的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真正尽全力来对付我们……          一定有什么事情困惑着勃朗希德,才让他站在怀斯滕那边的……可一个象他那样的人物,怎么会这样轻易地被怀斯滕蒙蔽、甚至挟持呢……          “兰若,你是叫兰若是么?……”米兰达的声音把我从昏昏沉沉的思绪里唤醒了过来,“你不是穆西亚人吧,你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是么?”这位穆西亚人的领袖正把海莉抱进怀里。          是的,方才我与勃朗希德针锋相对之时,米兰达就在左近,有的事情,她已经看在眼里,不需要我再多作解释了。          “你竟然会使用死亡魔法,真难以置信……”米兰达叹了口气,“我在光明魔法与黑魔法之间徘徊了许久,我一直在抵御来自黑魔法的邪恶的影响……可没想到,今天我们所有穆西亚人,会因为你的黑魔法而得救……”          “真想有一个机会同你好好聊聊,兰若,”米兰达凝视着我,“可我又拿不定主意是否该邀你与我们同行——要知道,穆西亚人现在处境并不乐观,你随同我们一道,会比你独自一人需要面对更多的麻烦……”          此刻巫女们已经将幸存者和伤员安置在一起,可在米兰达照料下的海莉仍然没能回复知觉,米兰达的脸上,不禁也浮现出一片忧容。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离开么?          何况,离开了她们,我又能到哪里去?周围只有危机四伏的无尽沼泽,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人把我当作朋友。          我苦笑着。我忽然想起,自己这漫无目的的漂泊实在已经很久。自从离开埃拉西亚,我早已失去了方向。我只想着让自己活下去,苟延下去,但我并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真正得救……现在,我已经迷失在另外一个世界,我还要继续躲避下去么……          我还能躲到哪里?还能躲到几时?!          我忽然感到一种灰心。在生死之间激发出来的斗志,总会在这样一种阴郁的情绪里再次消失。不管有多少奇迹,那个“本能”仍然在从容不迫地慢慢逼近着我。我不知道,当死亡魔法下一次在我身上应验的时候,会不会终究把我的灵魂整个吞没……          “兰若?!”我浑浑噩噩的表情一定是把他们吓到了,阮达尔用力地把住我的手臂。噢,他的力气已经弄痛我了……“来,一起来!——米兰达并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啊,——是不是?”          米兰达摇了摇头:“好吧……兰若你先随我们走,我会找机会向你解释清楚目前的形势——可无论如何,我们现在要赶快离开这里,把沃荑公主救醒!”          可是,海莉现在的状况可以颠簸赶路么……望着她苍白的面孔上隐隐泛起的青灰色,我担忧不已。——更糟糕的是,在方才的凶险战斗中,穆西亚人已经丧失了所有的马匹,难道这些巫女和受伤的蜥蜴勇士们,就这样抬着公主徒步涉入沼泽么?……我不知道米兰达让我们离开之后到哪里去,但那地方一定很不近——如果穆西亚人的秘密根据地就在这片溪谷附近,它一定早就包括在勃朗希德的军事行动计划中了……          让我更感到疑惑的是,口口声声说要“马上离开”的穆西亚人,体现了过份地从容不迫——事实上,在把人员不紧不慢地整顿好之后,米兰达仍然没有下达向谷口退却的指令——难道她是在等待下一队救援的到来么?          从米兰达焦虑的神情里,我能感到海莉伤势的严重。这时候我们怎么还能坐待救援?——除非救援队能提供更快更便捷的撤退办法……莫非,象军神的飞龙那样?——我的目光不由得注视着天空……天空是明净的,甚至没有一丝云彩。经过了这一整日地殊死厮杀,天色已经变得黯淡下来……不久之后,救援队即使是埃拉西亚目力最好的狮鹫,也不能在摸黑中发现我们了吧……?          米兰达轻轻挽住了我的手,她的目光坚定而温和,化解了我方才的所有猜疑。“让我们一道,不仅人一道,心也必须一道……”阮达尔在一旁提醒我,“米兰达要作法啦,让我们的心念尽量保持一致,不要相互干扰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怎么?我发现在我们的周围,巫女们已经结成某种奇怪的阵列,把其他穆西亚人都圈在了她们当间。一阵隐隐约约地唱诗声从四际飘起,米兰达的双唇之间,也在颤动着某种玄奥的音节。不,那不仅仅是咒语声,幽明变幻的光线逐渐在这个神秘的魔法阵中回旋而起,溪谷中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遥远而不可捉摸——仿佛有一种力量正在牵动着我们,以一种不可思议地方式在牵动着我们周围的整个空间……我忽然感到自己心跳不已……          空间传送么?一个念头闪过。我记得乌兰德在石城大战中使用过类似的魔法。但米兰达的魔法阵需要带动整支部队、穿梭更远得多的距离——这竟然是魔法能够做到的么……          “这是到哪里去?……”我猛地拉住身边的阮达尔,我无法掩饰自己的惶疑和不安。          “溿岚泽。”阮达尔握紧了我的手。                 ※       ※       ※          溿岚泽?          溿岚泽……就是这里么?          魔咒的吟咏悄然淡没,笼罩着我们视野的、幽明不定的光华如同滑落的帘帷,沉落在深棕色的土壤里。我望着巫女们的身影,她们的背影正沐浴着血一般绚丽的残阳……          哦?周遭的环境已经变化了?!在一片瞑色苍茫中,我辨认着那些镶着金光的轮廓:古树的枝干宛若虬龙游动,灌木的草叶有如剑刺戟张。在古树和灌木丛里,仍然到处星散着黑乎乎的泥沼,当黄昏的急风吹乱树丛的投影的时候,这些泥沼仿佛也在缓慢地一翕一张着,一串串褐色的泡沫便是它深长的呼吸。          我们重归沼泽了……虽然对我而言,这片烂泥地实在也不比那见鬼的溪谷可爱多少。然而身边的穆西亚人已经不约而同地欢呼了起来,那确实是一种死里逃生的雀跃吧?跟随着他们火热的目光,我蓦然发现了那一片湛蓝色——在某一丛林木的背后,正焕发出蓝宝石一般悦目的光华,那光华离我们并不遥远——那绝不是千篇一律的泥沼,是的,那是一片湖水,那是最明净的湛蓝色湖面,那是意味着生命与安宁的湛蓝色水源啊……          “那就是溿岚泽,我们的溿岚泽……”阮达尔的声音显然激荡不已。          是的,在与他这一路的历险中,我已经多少了解到阮达尔现在那特殊的心情。作为一个穆西亚人,潜伏在老谋深算的怀斯滕身边,并不是一件轻松如意的事情,他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他心目中圣地一般的地方,恐怕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们在欢呼声里接近那片湛蓝色,在落日最后的余晖里,我们仍然可以从清澈的水面上分辨自己的身影。我跪坐在湖水边,这才意识到那场剧战已经让我的形象无比狼狈。我连忙掬起一捧湖水,浇湿自己的面额。那股惬意的清凉让我精神一振,但那已经干结的泥污和血痕,可要仔细地清理才行的啊……          我这副失魂落魄,狂狂忙忙的样子,显然已经被米兰达看在了眼里。她冲着我微微一笑:“我们就要到了!让我们先到家再说啊……”          家?……我忽然感到自己的鼻子里略略有些酸楚。          在米兰达指点的方向上,在这片美丽的湖泊后面,我看到了一片地势逐渐高起的棕色坡地。在那土坡字上面,是一座同样棕色的小小城垒。离开勒穆利亚的都城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沼泽当中的城池。此刻在那城垒高处,已经依稀地看得到人影闪动。          “那是我们留守的狼人弟兄!”阮达尔的眼中泛动着光彩,“他们马上会打开城门出来招待我们了。”          这便是溿岚泽城,穆西亚人对抗整个勒穆利亚的传奇据点么……终于步入这个城池的时候,我真的有些不能相信。          那仿佛只是泥土垒起的脆弱防御,那容纳不了多少军力的袖珍规模。目前驻守在城池里头的狼人,有着狼一般的面貌和体魄,他们看起来似乎强悍不在蜥蜴战士之下。不过,同我曾经指挥过的埃拉西亚正规军相比,这些狼人战士的装备还是太差……我不明白,穆西亚人是凭借什么力量,同强大的王国军队周旋了十几年的呢?……          “仓促之间,我们的魔法阵有些偏离位置了啊……”米兰达忧切地望着怀中的海莉,“还好,无论如何,我们救回了公主,这一次冒险也终于有了结果……”          “阮达尔,你先带兰若回军营休整吧……”米兰达转头吩咐着穆西亚人,“公主的伤病有些古怪,我要赶紧到魔法公会那边去!”          “好罢!”阮达尔微笑着为我引路,“随我来……溿岚泽边有许多美景的,但我们不急在一时吧……”          “阮达尔队长,军营在另一边啊……”一个狼人轻声打断道。          我不禁有些好笑:看来这个家伙确实离开这里太久了,让他做我的向导恐怕会有些麻烦呢……                 ※       ※       ※          潮湿的夜气逐渐变得浓重了。炉火将阮达尔的面孔映得通红,我这才意识到,这是我在沼泽世界里第一次安然过夜。不用担心风雨、担心自己的性命。          蜥蜴人的泥墙的房屋,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但毕竟整洁、干爽而温暖。          “青鱼?!”我望见狼人端上来的晚餐,有些哑然。这也是我坠入沼泽世界之后,找到的第一种食物吧……          “说来真是遗憾啊……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我们的贵宾!”阮达尔耸了耸肩。          他说,在这个沼泽世界里,四处都是贫瘠。除了王都所在的河流三角洲和沿海一带可以耕作,内陆的广大居民只能依靠那些零星散布的河湖水源,依靠渔猎勉强维持着。从有史以来,沼泽居民就只是这样地生活,人类、蜥蜴人和狼人,之所以不分彼此地团结在一起,正是因为他们必须共同应对那恶劣的环境。          溿岚泽虽然不大,但在这浩瀚沼泽当中,它的资源已显得相当难得。毕竟,在与王都军队十几年的对抗里,穆西亚人都借此维持着自给自足。          “这片‘溿岚泽’离敌人很远么?”我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我是被米兰达空间传送的魔法阵带到这里的,我自然不了解溿岚泽与王都之间的相对位置。          “嗯……不是太远啊……”阮达尔沉吟着,“勒穆利亚军驯化的毒蝇,从海边飞到这里,所需不到一日……”          这么说,这个基地对于怀斯滕而言应该不是秘密吧?……拥有空中侦察能力的对手,绝不可能忽略一个近在咫尺的水源边上的敌人。          可是,既然敌人知道这个基地,他们又怎么可能让它十几年来一直存在?溿岚泽,简直就象一柄悬剑,高挂在怀斯滕的睡榻顶上啊……          “事实上,怀斯滕没有做到。”阮达尔说到他昔日的“上司”,语气里略带些挖苦。“我秘密离开溿岚泽,跟随他已有十年!这十年里,元帅可没少打这个注意……”          我不明白,这在军事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穆西亚人给养能够自给……仅仅靠这样的城防,少数的战士和巫女么……          更何况,领袖米兰达还一度传说被害——她至少因此在穆西亚人当中“失踪”了一段时间吧——怀斯滕怎么就没有趁虚而入,把溿岚泽一鼓拿下?!          “嚯!兰若,你在你来的那个世界,一定是一个出色的指挥官!”阮达尔端详着我,他眼中的那股劲头看得我都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有些情况你还并不了解罢……”          溿岚泽城可以俯瞰周围的整个湖沼,阮达尔房间的窗外,就是一片最好的风景。蜥蜴人把我引到窗前,漫天星光下的溿岚泽明亮有如银镜。阮达尔指引我的目光穿越那片湖面和沼泽,在更远处,在视平线消失之处……天,那些是什么……          那是些林立的怪石么,青色的、苍黑的和白色的石头组成的“树林”?尽管在浓重的夜幕之下,星光和湖光仍然把这片遥遥相望的石林映得透亮……          不,不仅仅是如此,这些石头组成的奇怪的序列,似乎本身也在焕发着光芒。那种光芒或许身临其境者反而会忽略掉,但这样远远望去,我似乎能察觉到一片幽蓝的光华正笼罩着整个石林——不,似乎整个溿岚泽的夜空,也隐隐笼罩着这样一层幽幽的蓝色……          “那是巨石阵!”阮达尔解释里透着一些得意,“这十几年来,溿岚泽一直有巨石阵提供的结界保护,外敌根本闯不进这个迷宫,就连天上的毒蝇也无法越过溿岚泽环抱的湖面,飞到我们城边来的!”          巨石阵!……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此情此景,在我的逃亡路程上似曾相识……                 ※       ※       ※          在埃拉西亚、艾里和尼根三族阵地的夹缝之间,那个让我不能自拔的禁区……那些巨石,那可怕的迷宫和异次元深渊……难道,在溿岚泽的外围,就是这样的魔法结界么……这个结界,会同那个“禁区”有关联么……在这两个世界之间,莫非真有什么隐秘的联系么……          那一夜肚子里塞满了烤鱼和某种烈酒的阮达尔入睡得很快,但满肚子塞满狐疑的我却很难睡着。生活简陋的蜥蜴人恐怕真不知道、也没有条件学习什么是待客之道,现在阮达尔粗鲁的呼噜声干扰的不是我的睡眠,而是我的思考。这个可恶的家伙,他毕竟在王国的头面人物身边待了十年,他不知道应该为一个女孩提供一个安静点的私人空间么……          这一日的剧战让他太累了罢?累得他握着酒杯就睡了过去。我有些尴尬,打不定主意是否该叫唤在门外打瞌睡的狼人进来收拾一下局面。——算了,长期的军旅生活中我实在也讲究不了这些,何况,他只是一个蜥蜴人嘛……          何况……我忽然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我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翻出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兽毛皮,把其中的一张丢到阮达尔的肚子上……我有些不敢接近他,他的睡相实在不好……          那一夜我是靠在窗台上睡着的,沼泽地湿冷的露气让我醒得很早。我睁开眼睛,眼前仍然是溿岚泽幽蓝的湖面。不过,破晓的白光正在让天空中的幽蓝色逐渐淡落;没有诡秘的夜幕隔膜,湖沼对面的那一圈巨石阵,现在看上去也寻常了许多……          可是,那些又是什么?我看到一抹乌云正从湖对面飞速飘过,在溿岚泽蓝色的水面上方迅速地飞散成许多的黑点,一股昆虫般的嗡嗡声已经传入了我的耳鼓!          毒蝇!?          溿岚泽城头已经鸣响了刺耳的呼哨,我感到身后的阮达尔已经从酣梦中一惊而起。          “毒蝇!它们怎么可能闯进来的?!”蜥蜴人怪声叫道。          “无论如何,击退它们!”我提起剑,吸了口气。还好,昨晚那样的睡觉方式,居然没有让我感冒。          “不是击退,是要消灭……”阮达尔沉声道。          我心头不由一凛。是的,没错,必须消灭。          毒蝇们竟然若无其事地穿过了结界,而这个结界的无懈可击,据说是穆西亚人十几年来立于不败的根本保障呵……可如今,巨石阵竟然出了状况,不论是什么原因,它一定刚刚出现了状况……          所以,毒蝇能闯进来。如果我们任由这些敌人飞走,哪怕逃走一只,不久之后所有敌人都会觉察到这个忽然出现的机会……          毒蝇已经飘到溿岚泽城上空,所有蜥蜴射手也涌向城头!溿岚泽低矮的泥城墙上瞬间纷飞起稠密的箭雨。那些毒蝇这样轻易地越过巨石阵,不但让穆西亚人措手不及,好象就连它们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          毒蝇的数量并不多,行动看起来也缺乏很明确的目的性,在阮达尔和其他蜥蜴射手不顾一切的密集火力中,“乌云”正在被一层层地剥落下来……          “能赢。”我略略松了口气。          “可恶,它们在撤退了!”阮达尔忽然急得大叫,“米兰达呢……那些巫女们呢?她们现在又在哪里?!”          没有巫女的远程魔法协助,单凭借蜥蜴人的射击可以打退敌人,但还不够歼灭敌人啊……          比蜥蜴人数量多几倍的狼人战士在城头上下团团乱转,但他们手中的刀剑、锤棍和战枷,都不能远攻。望着那片乌云逐渐飘远,他们也惟有怒嚎而已……          “不,不让它们退过湖面!”我奋然而起。刚才蜥蜴人同毒蝇交火的时候,我已经计算着它们可能退却的方向,现在,我正在位置上。          霹雳寒冰在乌云的核心里炸开,我消灭不了所有的毒蝇,但冰魔法会延缓它们的速度吧……          很多毒蝇雨点般地从乌云中坠落下来,更多的毒蝇则被冻得振不开翅膀,而在半空里一歪一斜地滑翔、挣扎着。然而仍然有不少黑色的影子飘过了我的头顶!我的背后,便是溿岚泽城的外墙了,城墙背后,就是那宽阔的湖面了——不行啊,这样短的时间,不够我第二次凝聚起魔法力!只有眼睁睁看着敌人把情报带走了么?……          半空里忽然再度响起冰球魔法爆炸的轰鸣!我在错愕中仰起头,几粒细碎的冰屑飞溅到我的脸上。噢,有些疼呢……我连忙抬手护住自己的眼睛。          毒蝇团成的乌云在方才那一瞬息间已经消散了。狼人和蜥蜴人正在城头上下到处搜斩漏网的毒蝇。几个灰袍的巫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方才那威力强大的冰球爆炸,自然是她们的杰作了……                 ※       ※       ※          “结界失效了?”一个巫女低声道。她的声音虽然低,但显然也充满了惶惑和惊恐。          哦?这是问我么?可是,我又去问谁?我不由得苦笑,什么“结界”,我才是刚刚知道的啊……          “或者,问问阮达尔?他应该已经有派人到周围了解情况了吧?”我勉强笑了笑,这几个巫女的庄重劲让我有些不自在。嗯,阮达尔,不过他现在在哪里?我回头张望了一下,溿岚泽城由于这突然其来的袭击而显得有些混乱,我一时找不到阮达尔……          “不,我们会找他的,不过,你现在先同我们走吧。”一个声音显得年长些的巫女肃然道。          “怎么?”我忽然感到有些不安,“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去见米兰达么?”          “是的,米兰达老师要见你。”巫女们还是这样语气说话,这让我不禁有些恼了。          “哦,她要见我……”意思是我不去也不行,我不行也要去,对不对?          “对,你不行也要去!”年长的巫女强调道,“米兰达老师有话必须问你!”          “什么话,为什么要搞那么严重啊……”我看着她们那个架式,或许我不答应去的话,就要绑着我走了……          那个巫女抬高头望着我,用着一种异样的眼神:“你——不知道么……公主死了,沃荑公主已经死了……”                     【版权声明】转载需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注明转载于英雄世界(http://www.heroworld.com.cn)。 第四十章 魔蛊蚀魂 lanruo 字体大小 9pt 10.5pt 11.5pt 12pt 14pt 文字颜色 默认 白色 黑色 红色 灰色 绿色 蓝色 青色 黄色 背景颜色 默认 白色 淡灰 深灰 淡红 淡蓝 淡黄 -------------------------------------------------------------------------------- 点击:960 进入评论 0位网友发表评论 【正文】  谁会想到,在那泥土堆砌的城墙和低矮的房舍丛间,会有这样一座用花岗岩建构的坚固殿堂呢?——溿岚泽城的魔法公会,显然比这座城池拥有久远得多的历史。大约是千百年风雨的侵蚀,让建筑的墙面显得灰暗无光,它虽然坐落在这座棕色土城的最高处,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阴恻恻的巫女,我也不可能特别在意这个地方……          昨天黄昏我才匆匆来到这座城市,而今天清晓一睁眼就面临着毒蝇的偷袭。现在海莉的死讯让我更顾不上端详周遭环境。我带着一种混乱的心情,跟随着巫女们一头扎进了这古老的石室,穿过几重厅堂直入内殿深处……直到此时,那种异样的气氛才令我警醒过来。这是一间完全由巨大岩石凿成的密室,它的结构朴素但纤尘不染。唯一的气窗孔投射进一线溿岚泽波动的湖光,而这间密室深处仍笼罩着幽暗的阴影。一时之间,我还看不清这室内的陈设——而我猛然听到背后传来大门上锁的声音!虽然我身边的几个巫女并无其他异动,但我不由得按住了腰间的宝剑。          我是不是有些太大意了?这些神神秘秘的巫女真的完全靠得住么……          密室的空间比我想象的开阔些,只是头顶上一重重的帘帷,让原本便黯淡的光线更加地模糊了……          巫女们的身形潜没在暗影里,凝立着,她们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但我在她们的身上,感到的并不止是丧失公主的悲恸。          不,那气氛绝非沉痛,而是压抑。          难道有诈?经历过钩心斗角,体会过人情冷暖,我怎么还这样冲动,不知小心?          直到看见米兰达从密室深处闪出,我才略感释怀。          然而米兰达的神态也象其他巫女一样阴郁,她并没有立即同我搭话,而是低下头,望着我握剑的手。我这才发现,方才我下意识地去握剑,此刻我的右手并没有从剑柄上移开……          “你感到不安?你在害怕什么吗?”米兰达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客气地质问。          “是的,我害怕,因为我受不了你们这诡秘的气氛!”我有些愤然,“海莉呢,海莉在哪里?”          米兰达的身子略略侧开,我抢上前去,借着气窗投入的光线,我看清了米兰达身畔那苍白憔悴的躯体……海莉那张可爱的面孔上已经浮现起一层不祥的青黑色。          那绝不是生命的颜色……我感到心痛不已。          我放下海莉,想起同她那几日患难与共的时光,不禁茫然——这可能么?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孩,这样一个了不起的魔法少女,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谁忍心让这样的女孩去死啊……          “这怎么可能!”我叫了起来,“海莉受的伤并不重!她怎么会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更何况,米兰达的巫女们拥有我所见过的最神奇的治疗魔法啊!……莫说海莉自刎只是皮肉轻伤,与勃朗希德一仗,很多奄奄一息的穆西亚人,都被她们的神奇魔法挽救了啊……          “是的,公主怎么会死,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米兰达重复着我的话,但却是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兰若,这个问题,我正想问你!”          “问我!?”我抬起头,米兰达寒霜般的目光令我心中有些发颤。          “是的,问的就是你。”她咄咄逼人地望着我道。                 ※       ※       ※          为什么怀疑我,怀疑我伤害海莉?!          海莉,是我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已经是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我感到心里好痛。在埃拉西亚、在尼根、在人类、精灵和不死亡灵之间,我不知已经遭受了多少莫名的冤枉……难道即使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仍然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么……          “米兰达,你为什么怀疑我?”我咬了咬嘴唇,手重新握紧了剑柄。          “我倒宁愿不这样去推测,不过疑点确实太明显了。”米兰达寒着面孔道,“你刚才应该也看出来了,公主并非死于一般的伤口……”          “怎么?”我皱起了眉头。          “沃荑公主并不是伤重不治,让她致命的,是一种——蛊——咒!”米兰达沉声道。          蛊咒?!          “邪恶的魔法师早已经把那个咒语埋伏在公主的体内,”米兰达沉痛地说道,“在我们把公主救出牢狱以前,她就已经中了这附骨的毒咒……敌人用欲擒故纵的伎俩,想以公主为饵歼灭前来营救的穆西亚人主力……”          但是,心思缜密的怀斯滕自然不愿冒“偷鸡不成反蚀米”的风险!弑王之后,公主已经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那末趁早锄去她才省得夜长梦多……          所以在怀斯滕放下圈套,勃朗希德的飞龙军团埋伏到位之时,公主的身上其实早已经埋下了必死的诅咒?!穆西亚人的营救计划,原来从一开始就丝毫没有成功的可能?!——想到这里,我惟有倒吸凉气。          “是的,怀斯滕一定是主谋!”米兰达的目光里已经点燃了怒火,“不过,他一定有帮凶,最可恨的帮凶!”          那个帮凶指的就是我?我只有苦笑。明鉴万里的巫女米兰达,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我是凶手?          “因为……”米兰达咬牙道。“那不是一般的蛊咒……”          是的,究竟是什么恶毒的魔法,会让巫女米兰达都束手无策?!我心头一凛。          “……那是黑魔法,是黑魔法中最残酷的死亡魔法!”米兰达语气森然,“兰若,你明白了么?!……”          我只感到无比地震动。          “几十年前,有一队来历不明的敌人曾经使用过死亡魔法……但我亲眼目睹了那最后一个邪恶敌人的覆亡……从此之后,勒穆利亚上仍然知晓黑魔法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人,就是米兰达她自己吧……“黑魔法”曾经给这个大陆带来无尽的灾难,使用黑魔法已经被勒穆利亚人当作一种十分恐怖而邪恶的勾当。米兰达主持王国的魔法学院,却再不使用、也绝不向任何人讲授关于黑魔法的知识,经过几十年的时间,黑魔法早已经在这个王国销声匿迹了吧……          然而,现在海莉公主竟然死在邪恶的黑魔法下!而米兰达已经知道,在公主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能够使用死亡魔法的人,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来历不明的人……          我惟有叹了口气。          “现在,你好象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米兰达冷冷道,“你需要辩解吗?”          “不……”我拔出剑退后一步,同时留意着密室中其他几个巫女的位置,“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能让你们相信!……”          “好。”米兰达淡淡地赞了一句,她挥手让自己的部下都退到一旁。“很多人其实都还不了解我……虽然主持魔法学院那么多年,但我通常更喜欢直截了当的解决问题!”          我意外地看到米兰达的手里忽然闪出一缕寒光——那是剑!这位伟大的女巫竟奋然拿起了剑?!                 ※       ※       ※          我依稀记得,即使在昨天那场与飞龙军团的殊死较量中,巫女米兰达的手中也始终没握过武器……          现在极力抑制着自己的米兰达其实是满腔悲愤着么……她,一个魔法师,当真要以剑术同一个昔日骑士决高低么……          “用剑,可不一定是剑术啊!”米兰达喝了一声,那道寒光已经向我当头劈落!“我手中的剑,是沃荑公主的剑!她虽然身故,但她会指引这把剑对付真正的仇人的!”          “荒谬……”我大声抗议,但我立即就没有功夫说话了……          其实,米兰达的剑术恐怕比她重生之后的美貌还要摄人心魄呢!……促不及防的我不由连连倒退。          密室里原本凝静的光线,已经因为米兰达暴风骤雨般的剑势带动得飞舞起来。房间里的一丛丛帷幕轻轻地鼓荡着,每一下起伏都把纷乱的光线切割成更多的碎块……          “用全力招架啊,发挥出你的全部力量啊!”米兰达厉声叫道,“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          是!我问心无愧!望着巫女米兰达如水一般挥洒过来的剑光,我也鼓起了斗志!          “铛!”我终于迎住了米兰达的那一记猛击,先是一声刺耳地金铁交鸣,然后回荡成弥漫整间密室的、经久不停的回音!          “米兰达老师!”巫女们似乎有些耐不住观看她们的领袖以这种方式同对手激烈相持,“让我们上吧……”          我心头一寒。与米兰达激烈地交锋中,我根本没有功夫释放其他护身魔法。只要任一个巫女在一旁用冰球或者闪电攻击,我在这无处回旋的窄小密室里,就死路一条了……          “需要你们插手么?!”米兰达轻叱了一声,屏退了她的部下。“兰若,你小心这一剑吧!”          这一剑从一个料想不到的角度斜劈而过,带着凌厉的破空声!我只有凝定心神,双手抱剑格架!          然而我忽然感到心头不由自主地狂跳!仿佛有一股烈焰,不,是一股炽热的电流从剑上传来,穿透我的掌心直刺脏腑!我胸间一阵麻痹,手中的剑便坠到了地上。          魔法,米兰达在剑击中加入了魔法么……          “我已经说了,用剑,但不一定是剑术!”米兰达摇头道,“兰若,你还有什么话说么?”          我无话可说。同样在激烈的格斗当中,米兰达可以把魔法收放自如。而在她施展魔法之前,昔日身为骑士的我竟然不能在剑术上胜她,我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米兰达的剑已经抵住了我的咽喉。          然而我忽然感到了一种轻松——是错觉么?当这把剑已经完全可以致我死命的时候,我却感到对手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杀气……是日头更高了么?密室里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明朗了些。我似乎从米兰达一直严霜笼罩的表情底下,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我想要说些什么,我发现米兰达的剑已经离开了我的咽喉。          “米兰达……”她刚才是在考我、试我?她自己又是怎么想通的呢……          “我只是试出了你的实力……”米兰达轻轻叹了口气:“方才我的那几下攻击,其实从一开始就包含着魔法攻击的属性……可你的防御,在坚持了相当时间之后才被我攻破……而这还是在你事先没什么准备的情况下……”          她看了看身边的那几个部下:“我只是确定了一件事情……我遣去找你的这几个学生,其实根本留不住你……如果你真的要‘逃走’的话……”          问心无愧的人,自然不会逃走。          可是,如果那个使用死亡魔法作恶的人,果然另有其人……米兰达喃喃道……          是的,如果在勒穆利亚,除了米兰达,除了我,另外有人知晓死亡魔法,并且正在丧心病狂地运用死亡魔法来作恶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巫女米兰达,方才之所以这样逢场作戏,该不是“试试”我这么简单吧?我知道,聪慧的她如果当初推断我是凶手,就不会同我这诸多解释了。而仅仅想证实我是否凶手,也不必要采用这样特殊的方式……                 ※       ※       ※          “真是奇怪……在你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米兰达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我想在生死之间看清你的‘本能’,可没想到,你就连‘本能’也充满了矛盾……”          矛盾的本能么……我无奈一笑。有时我也感到意外,在哈米吉多顿可怕的诅咒之下,早已经半死的我为何能支持下来……那个无名的德鲁伊老人帮过我,乌兰德帮过我,高炎帮过我……命运总在我即将绝望之际回转——我说不清,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求生的本能至今仍然在延长着我的痛苦,如果我一早选择堕落,选择雷在分手的那一刻替我选择的道路,或许,我就不用这样“矛盾”着了……          “兰若,你让我也感到了矛盾……”米兰达意味深长地说,“你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过去……徘徊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过去……”          “但是,矛盾真的就那样恐怖,就那样不可克服么?”米兰达仰起了头,“同你方才的那一仗,我感到了你所具有的一种特殊的力量,这种力量,让我看到了希望……”          米兰达?你指的是什么?          “不,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这种力量……”米兰达摇了摇头,“可无论如何,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使用着黑魔法,又能抗拒堕落的人!”          “你知道么,兰若……”米兰达的目光变得更加地深邃了,“拒绝堕落,这需要多么,多么强大的力量……”          黑魔法……堕落……又是这些字眼么……我不是魔法师,我不知道,一门高深的魔法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力量,让修习者的灵魂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善良的雷,为了扭转战争的危局才不得不使用恐怖的“末日审判”……结果就连这样纯洁正直的灵魂,也无法逃避死后的沉沦……          “是的!”米兰达的目光似乎直接看进了我的心里,“黑魔法之所以长期被魔法学院封禁,并不只是因为正派法师固步自封,容不下别人标新立异!——那是因为高深的魔法绝对有摄人心魄的力量,黑魔法效力很强,但它往往带给施法者无可挽回的伤害……而因黑魔法而堕落的施法者,又将带给无辜的他人更大的伤害!……”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米兰达是对的……死亡魔法确实具有这种可怕的毁灭灵魂的力量……每一次,当我无可奈何地使用招魂术的时候,我就会感受到那种“本能”,它已经离我很近,很近了……          雷!……当初,修习末日魔法的雷,是否也是这样感受着那个“本能”的逼近的呢……          我跪坐到地上,将那把剑,雷留给我的那把剑默默拾起。          “兰若,你不要消沉啊!在这两天,我在数次危急关头观察过你的表现……虽然我还不了解你的全部故事,但我看得出,你是一个真诚执着的、值得信赖的人……”米兰达郑重说道,“公主还需要你的帮助,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我吃惊地站了起来,“米兰达,你刚才说的是……?!”          “是的,是海莉……”米兰达点了点头,“沃荑公主,需要你的帮助……”          我看见米兰达调转了她手中的剑,把剑柄向我递了过来……          那是海莉的剑,现在这件看似普通的兵器上,竟突然晕罩起一层暗金色的辉煌。                 ※       ※       ※          “这把剑我已经附上了最强的咒语!”米兰达正声道,“在一个对时之内,它可以无坚不摧!即使是我本人的护身魔法,也挡不住这把剑的全力一击!”          我接过了这把剑,顺手把雷的剑插回腰间——可是,米兰达,我仍然不明白,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巫女们静静地走过我的身畔,消失在一阵门锁开阖的声音之后。密室内的重重帷幕也正在徐徐降下,顷刻之间,在这个完全密闭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了我和米兰达两人……          不,还有海莉……米兰达已经俯下身,拥抱起海莉的尸体。          “米兰达,难道公主还有救!?”我感到既惊且喜,“可……你不是说海莉死了,已经死了么……?!”          “是的,公主已经死了,用任何其他办法也救不了被黑魔法咒死的人,除非……”米兰达沉声道,“我们也使用来自死亡的魔法!”          死亡魔法?!用死亡来拯救死亡……世界上难道存在这样的法术么?          “牺牲术!”我感到米兰达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用牺牲术就可以打破那生死的边界,把海莉从邪恶的蛊咒中解救回来!”          我默然了……这种魔法或许真的存在吧,或许在菲尼克斯魔法公会最深的书架上,也把它记载在了“神的知识”当中……那些知识,雷是知道的,但他却拒绝让我接近它们……我想,“牺牲术”就算有效,也绝不会那么简单易行吧……          “这……将是我五十年来第一次重新使用黑魔法!”米兰达深深叹了口气,“我将不得不违反我的誓言和信念……”          誓言、信念?          “是的……当时年少无知的我不慎陷入黑魔法的深处,如果不是‘他’,我或许已经不能自拔……”米兰达的心意似乎已飘到了远处,“希望,‘他’能了解我的苦衷,我不得不冒这个险,因为沃荑公主关系着整个勒穆利亚的未来……”          不,不知为何,现在我望着米兰达,满脑子却都是雷的影子……那时在刻意隐瞒自己修习末日魔法的雷,他的身上也曾经有与米兰达一样的执着和焦虑么……与雷的那一段时光,是我永远挥之不去的回忆啊……          “米兰达,你究竟想做什么,究竟要怎样做?!”我满怀不安。          “沃荑公主,不但是勒穆利亚王室唯一的骨血,而且她也继承着特拉洛斯家族最后的一个秘密……”米兰达正色道,“只有她能够打开那个秘密,如果这个秘密失传,整个大陆的灾难,就真的没有尽头了!”          天,秘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秘密啊……          为了这个秘密,怀斯滕在擒获海莉之后,忍耐了将近一个月想靠威逼来得到它……为了这个秘密,米兰达不惜冒“堕落”的风险,要在五十年后再一次使用黑魔法?我并不了解“牺牲术”,但我能感到,对于施法者而言,它恐怕真的后患无穷……          “是的,后患无穷。”米兰达重复着我的话,“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兰若。”          “我?”可我能做些什么呢……米兰达知道我有“某些本能”,知道我能够使用一些“黑魔法”……但是,我并不晓得什么“牺牲术”,一点也不知道……          “你只需要握紧剑,睁大眼睛!”米兰达肃然道,“你是这个王国里目前唯一的一个,熟悉死亡的秘密而又没有堕落成不死亡灵的人……只有你能帮助我了!”          不死亡灵!这个词从米兰达的口中说出,我只感到一种莫名的忧郁。          “……握紧剑,睁大眼睛”?米兰达想要我守护什么,还是警戒什么呢……                 ※       ※       ※          气孔中投下的天光被帷幔的薄纱隔成一片灰白。米兰达将海莉放在自己的双膝之上,让那灰白的光线把公主灰白的面庞映亮。此刻,密室里弥漫着血的芬芳。那刺眼的殷红色正从米兰达的手腕伤口处汩汩流出,一点一滴地洒落在海莉憔悴的面孔上。怎么?我惊得瞪直了眼睛……          海莉的皮肤依然苍白,米兰达的大量流血,并没有在她的肌肤表面留下任何痕迹。那些触目惊心的鲜红色,也仿佛带着一片暗金色的光晕,它没有凝结在空气里,而是象春冰消失在泥土里那样,渗透进公主体内了么?米兰达轻声念诵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咒语,那诡异的状况诱惑着我的视线逐渐凑上前去。米兰达怀里的海莉,身子仿佛也在微微地一起一伏着,我分辨不出,那是因为米兰达自己的颤抖,还是因为公主真地恢复了呼吸……          牺牲术……牺牲?我隐隐有些不祥的感觉。          而米兰达自己的颤抖已经变得明显。她忽然中止了咒语,我发现她腕部已经停止流血。一线金光正在她的伤口上缓缓游动……          “不够……仅仅这些果然还是不够……”她的面色已经因为失血而煞白,但米兰达抬起了另一只手腕,那一缕带着光芒的殷红血线,再次以奇特地方式注入到海莉的体内……          “米兰达,你这是开玩笑!”我禁不住有些着急起来。她的架式让我想起了德鲁伊为救我而做的牺牲,还有高炎那让我震撼的血祭……然而,就算那可怕的仪式里真蕴藏着什么神奇的力量,这样做施法者真的要付出最沉重的代价啊……          “兰若,代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惩罚’啊……”米兰达苦笑了一下,“我不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请你帮助我避免受‘惩罚’好么……”          “惩罚”?米兰达——难道,真的必须走到那一步么?!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没有办法的啊……生命魔法的血祭只能挽救垂危的生命。即便如此“血祭”的代价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而米兰达,她所要做的不是医治生命而是唤回已死的生命,那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使用“牺牲术”,莫非同使用“末日审判”一样,不但需要施法者付出生命的代价,还需要施法者接受堕落的“惩罚”么……          海莉得救的时候,或许也就是米兰达“堕落”的时候……米兰达知道,在生死状态之间徘徊许久的我,能够甄别出这种变化的微妙过程。          “兰若,除了你,勒穆利亚没几个人了解死灵以及他们的本性……”米兰达平静地望着我,任凭自己的生命活力在牺牲术下一点一滴地转移到海莉的身上,“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堕落是多么的可怕……巫女米兰达,不能作为一个堕落者存在下去啊……”          米兰达,难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在救起公主的时候,使用牺牲术的米兰达将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她或许真的会“死”,会身不由主地没有安息地“死去”,会不得不象雷那样,在死后同自己的信念反戈相向……所以,米兰达所需要我的“帮助”,就是防范这个局面的出现,在她万一堕落之时杀掉她么……          “很好,”米兰达眼神里终究有了些欣慰,“牺牲术完成的时候,魔法师会非常的虚弱,凭借我给你的剑,你一定做得到的……”          米兰达的咒语又再度中止。她显然已经感到疲惫,但她的血仍然不够把魔蛊洗清。海莉的面孔上已看不见那可怕的青紫色,但在巫女米兰达绚丽的血光照耀之下,她的生命迹象仍然缥缈不定。          “现在,不能停!”米兰达竭力地调匀自己的喘息,“只是还差一点,还需要一点……”          米兰达再度探出了手臂……是的,还差一点,可是她自己又还剩下多少可以付出,可以“牺牲”呢?                 ※       ※       ※          不知是不是错觉呢,室内的光线正在变的愈发的耀眼了……似乎有一团闪亮的光华正在笼罩着米兰达和海莉,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把我逼退到一旁。我不由自主地闪身到帷幔的背后,想要躲避开那越来越刺眼的强光。          黑魔法?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这样辉煌的黑魔法。死亡魔法,总带着那莫名的悒郁和诡异,它是强大的,但绝不以辉煌夺目……不,“牺牲术”如果仅仅是一种高深的黑魔法,那末米兰达正在施展的,绝不仅仅是“牺牲术”而已……          这个在光明与黑暗的力量之间徘徊的伟大巫女,正在以她的生命去超越某个极限么……          我不能理解,这一刻,有一种力量在逼迫我远远退开。          我不断地后退,我已经退到了壁角里,退到了气窗下。火辣辣的日光射到了我的脖颈和耳根,那种感觉让我再度陷入了迷茫……          忽然,我的脑后传来了一种声音,那种我已经开始熟悉的令人不快的声音……          毒蝇的嗡嗡声,正在成片地传入这幽深的密室当中!                     【版权声明】转载需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注明转载于英雄世界(http://www.heroworld.com.cn)。